28不要你救
这大汉走南闯北，自然知道打不过不能硬来，立刻在床上跪下来说：“小人没看清楚是您二位！一时失手而已！见谅见谅！”
“她打你不对吗？”元一面如寒冰，身上散发出一股压迫感。
“对对对！”大汉赶紧磕头，“打得对！打得好！”
“对在哪里？”元一继续散发着这种强大的压迫感问，语速依旧是慢悠悠的样子。
“对在……”大汉低头想了想，喁喁哝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在……”
他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劈头盖脸打一顿，哪里说得出来对在哪？对个狗屁！
元一这时松开了银月姬的手臂，目光还在大汉身上，审判一般说：“这一拳，打你当街施暴。”
听着元一的话，银月姬只看了一眼元一的侧脸就明白了，走过去抡圆了胳膊毫不犹豫就是一拳捶在大汉的脸上，然后一副解气的样子看着他。
大汉被打得歪倒在一旁，脸上都疼得抽抽。
“她打你对吗？”元一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令人作呕的男人。
大汉赶快跪直，点头如捣蒜说：“打得对，打得对。”
“这一拳，打你……”这话元一咬了咬后槽牙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一个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银月姬眼含怒气接上话说：“打你不知死活！禽兽不如！”
说完就又是一拳打在同样的地方，这一拳打得有点狠了，疼得银月姬拳头发麻都直甩手。
大汉黑黢黢的脸上出现红痕，嘴角流出鲜血，握紧了拳头忍耐着，自己说：“打得对。”
一旁看着这些的女孩早已泪流满面，抽泣的声音传来。
银月姬因为刚刚打人还气喘吁吁的，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女孩：“你不用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元一打了个响指，女孩身上的定身术就解除了，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哭出声来大喊：“住手！谁让你们打他的！住手！”
“你清醒一点！”银月姬不敢相信都这样了女孩还帮着这男人说话，“你在街上怕被再被打帮着这男人也就算了，现在我们在这里帮你，你怎么还……”
“谁要你们帮了？！”女孩哭得更凶了，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爬着爬到了床边，坐在地上先来双手护着身后的大汉，“你们凭什么打他！”
“他是坏人！”银月姬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忍不住吼回去，“他打你！还那样对你！”
“要你管！”女孩闭着眼睛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吼回去，“放了我们！你们才是坏人！”
“你！”银月姬被气得不知道还说什么，回头寻求元一的帮助。
元一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问女孩：“他是你亲爹吗？”
“不是……”女孩哭着回答，“我是他捡来的。”
“捡来的又怎么样？！”银月姬气愤地看向床上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大汉说，“捡来的就可以这样对待了吗？”
“你懂什么！”女孩抬起头冲着银月姬吼道，“他打我，我心甘情愿！他愿意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不要你们多管闲事！”
“他为何打你？”元一平静地看着女孩问。
女孩的泪不停地下落，被碎发遮住的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元一说：“他爱怎么样怎么样！要你管！”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帮着他说话！”银月姬实在是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急得都直想跺脚。
“我乐意！”女孩激动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说，“他把我打死了都不用你们管！你们以为我没有跑过吗？还不是抓回来一顿更厉害的毒打和侮辱！我要怎么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是在救你啊！”银月姬生气又无奈地看着女孩说。
“救我？”女孩轻蔑地目光在元一和银月姬身上打了几个来回，“你们这样打人，和他有什么分别！”
“别废话了！”银月姬受不了，对元一说，“元一我们直接把她带走吧。”
“你愿意吗？”元一看向女孩，刚刚女孩的那句话刺痛了他的心。
以暴制暴，真的对吗？
“我不愿意！”女孩强烈地反对，“我没有求着你们来救我！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要管就去管别人的事！”
床上跪着的大汉依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银月姬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急促地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女孩给气死了。
安静半晌，元一突然说：“我们走吧。”
“走？”银月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元一，然后指着地上的女孩，“那她呢？”
“她既然愿意留在这里，我们有何必强求。”元一淡淡地看了一眼倔强的女孩，转身离开了。
“哎……”银月姬看着元一的背影赶快跟上去，又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女孩，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走？”
“你滚！”床上一言不发的大汉终于开口了，一声怒吼吓得女孩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就是一脚踹在女孩的背上，似乎被气得不轻的样子指着门外吼道，“给我滚！滚！”
女孩被踹倒在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元一……”银月姬见状十分为难，小声叫着元一。
走到门口的元一停下了脚步转身平静地对银月姬说：“我们走吧。”
银月姬犹豫着，不放心地跟着元一出去了。
他们刚走出去，屋内就传出来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那大汉的吼叫声：“让你滚啊！赖在这里干什么！杂种东西！滚啊！”
女孩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银月姬跟在一言不发的元一身后，走出很远之后，终于憋不住问他：“元一，你不要日行一善了？不要锄强扶弱了？为什么丢下她不管？她会被打死的。”
其实这一路元一的脑海中都是控制不住的在回想最后那大汉对女孩拳打脚踢的声音。
他内心很想帮女孩，但是女孩说了句：“你们这样打人，和他有什么分别！”
“我做错了吗？”元一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中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看着银月姬又问了一遍，“我做错了吗？”
第一遍是问自己，第二遍是问银月姬。
“你没有做错！”银月姬十分笃定的盯着元一的眼睛说，然后不明白地问，“额，你指什么做错不做错的？”
“这是第二次了，我纵容你，对凡人实施暴力。”元一垂下双眸，怀疑，自责，迷惑……
“啊？”银月姬感觉元一好像周身的气场变得消沉了，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没有错啊！揍他们自然是有揍他们的理由！拳头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感觉不到痛！错的是那些施暴者啊！让他们尝一尝这些滋味，以后怎么好在抡起拳头？”
“可是，以暴制暴，真的对吗？”元一看向银月姬，听着她的话内心得到一丝安稳。
“分人嘛！”银月姬转着眼睛想着怎么说，“对刚刚那个男人，不给他点拳头尝尝怎么行！可是……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说。”元一感到宽心许多。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银月姬对这点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留她在那里？我们明明知道她过得怎样的生活，为什么不继续救她？”
“救人，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元一轻叹一口气解释，“对于受害者来说，她的意愿，也很重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中间的苦难与挫折是她必经的事。
有人锦衣华服不愁吃穿，有人街边卖艺苦苦维持。众生的苦各有各的味道，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今天我们单纯的把她带走，这样做也许只是徒劳无功。她做出了对生活的选择，我们能做的也许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不过我相信，今日之事过后，那男人对她，应该会有所改善。”
银月姬听他说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只能感叹一句：“你，你想了这么多啊。”
“从田间的农户，到城里的权贵，再到街边卖艺的人。”元一说着走向一棵大树，抬头看着手掌大的叶子随风晃动的样子，感叹道，“还有你和桃树，还有我们擦肩而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让我见识到了众生百态，也让我体会到了一个人的渺小。”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银月姬问：“走出这么远了，你呢？有什么想法？”
“啊？你，你体会到这么多厉害厉害！我……”银月姬面露难色挠了挠后脑勺，努力想着这段时间自己体会到了什么……
衣服好看？食物好吃？说起来那炸果子真的好香！
想到这里银月姬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笑笑说：“我饿了。”
元一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模样，低头浅笑，转身边走边说：“走吧，去吃东西。”
“好！”银月姬立刻喜笑颜开跟上去。
旁观者看当事人的人生，总能看似公允的做出评价，甚至想要伸手帮他去“拨乱反正”。
可当事人对于自己的人生和经历的事情，到底是乐在其中，还是想脱离苦海，终究是他自己说了算。
归根结底，这“海”苦不苦，只有在“海”中的人有资格评说。
岸上的人想以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去劝解，去引导，若那人不想上岸，到底是白费。
走远的银月姬问元一：“元一，你说那女孩被打成那个样子，她为什么不想离开？还说自己心甘情愿？”
“不知道。”元一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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