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红色狐狸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是停不下的轮转，是留不住的过往。
元一就这样一边教银月姬法术，一边和她一起锄强扶弱，渐渐地，在他自己都没有留意的瞬间，银月姬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们一起没有目的地的行走在人间大地上，穿梭在春风里，沐浴在阳光下。
一起练剑，一起吃饭，一起锄强扶弱。
银月姬练完脸，总会仰起汗津津的小脸，傲娇地问元一：“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候，元一总会在一旁眼含笑意地泼一盆冷水：“厉害，但是雪锋凉，还是不让你拔出来。”
每每说到这个，银月姬就只有耷拉着肩膀十分丧气的模样，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地练功了，而且进步飞快，为什么这把破剑就是不让自己拔出来！
之后，银月姬便更加努力修炼妖法，练习剑术。
炎热酷暑，倾盆大雨，秋风萧瑟，都见识过她练剑的身影。
转眼冬天就来了，元一和银月姬本就不是凡人，各自体内的法力可以抵御严寒不受酷暑。
行走在集市里，银月姬看着街上穿着华丽的姑娘们脖子上都围着一圈毛茸茸的东西，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暖炉。
她眼热，于是就指着那些姑娘们身上的行头，拉着元一的袖子说：“元一，我也想要……”
元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回头对她说：“你感觉很冷吗？”
不应该啊，最近银月姬的进步很大，对体内妖力的控制也已经十分娴熟，按理说不应该感受到寒冷才对。
“不是。”银月姬摇摇头，羡慕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路人，噘着嘴巴说，“我就是……想要。”
看着她羡慕的眼神，元一明白了，忍不住想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精致的小鼻子。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银月姬，就被她捂着鼻子躲开了，居然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她的动作让元一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段时间以来，元一发现银月姬十分明显地避免与自己触碰，仿佛十分抗拒的模样，她以前不这样啊……
这个疑问在元一心里奇怪又别扭地想了很久，没想出个所以然，也没有问她。
此刻也许是情绪堆积到了爆发点，元一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银月姬放下手，她回想着最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元一让干嘛就干嘛，练功都十分刻苦，老实得很呢。
“你……”元一一时犯难不知该怎么说，难不成说，你怎么不让我碰了？或者你怎么不碰我了？
哪个说出来都很奇怪啊……
“算了。”元一有些失望地向前走去。
银月姬赶快跟上，她不明白元一哪里来的情绪，眨巴着大眼睛刚要说话，感觉鼻尖突然一凉，抬手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
“下雪了！”
这时有路人欣喜的声音响起来。
“真的啊？”
“下雪了！”
银月姬闻声抬头看去，果然一闪一闪晶莹的雪花缓缓飘落，她伸出手接一片，还没看清就融化在手心，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元一，下雪了！”
周围人看到下雪都十分开心的模样，元一也抬头看向天空，果真下雪了。
这还是元一第一次看到下雪。
晶莹的雪花随风飘散，轻轻落在行人肩头，立刻就融化成一滴水珠。
“下雪了。”元一也抬起手接了一片雪花，凉凉的触感很好，然后低头看向银月姬笑容灿烂的模样，心头的别扭仿佛被雪花带走了一般。
“下雪啦下雪啦！”街上有四五个孩子在雪中跑着跳着，追逐嬉闹着。
因为这场雪的来临，人们仿佛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们走着走着，元一看到一家店面，里面卖着御寒的衣物，对银月姬说：“走吧，进去看看。”
“好！”银月姬一蹦一跳地跟在元一身后，一起进了店。
也许是天冷店里有些冷清，没什么人的样子。不过店里商品的种类很多，不仅有基本的冬天衣物帽子，还有十分精致用来御寒的毛边大氅，便携暖手的小暖炉，和银月姬想要的毛绒围脖。
“二位想看什么？小的可以为二位推荐。”小二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看这两位客人虽然穿着一般，但是气宇不凡的样子，应该是笔大生意。
银月姬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精美的大氅，看得眼睛都看花了。
“姑娘想要一件大氅吗？”小二耳聪目明，立刻走到银月姬跟前介绍起来，“姑娘喜欢鲜艳一点的还是淡雅一些的？您放心，咱们店里的东西绝对童叟无欺，用的都是上等皮料子，多对不会以次充好。您看，这件上面绣着的红梅惟妙惟肖，远看仿佛都能闻到香味。这件外面用的是一整块的蚕丝面料，手感十分顺滑，整体轻盈，既保暖又不厚重。”
小二绘声绘色的介绍着，银月姬的目光却落在了角落的一件大氅上。
那件与其他都不同，其他的大氅用的都是白色皮毛，这件是大红色的，而且它还带了一个大大的帽子。
小二敏锐地捕捉到银月姬的目光，立刻向她介绍：“姑娘您眼光真好，这件大氅，是我们刚刚拿到的货，您……”
银月姬看着这件衣服却皱起了眉头，面色略微凝重，看起来不像是心仪这件商品的样子。
小二一时疑惑，不敢随意开口，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元一本在另一边看柜台上摆着的精致的绒花发簪，听到银月姬那边安静了下来，便回头看过去，然后顺着银月姬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件红色皮毛的大氅。
银月姬看着大氅，淡淡地对小二说：“可以拿下来看一下吗？”
“可以，可以。”小二立刻找竹竿把那件大氅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双手捧着放在了展示柜台上，对银月姬说，“您请看。”
银月姬面色依旧凝重走了过去，抬起手想摸一摸，手指刚刚触碰到那些红色的皮毛，脑海中就快速闪过许多画面。
洁白的雪地上奔跑着一只血红色的狐狸。
这一瞬间，银月姬仿佛感受到它临死前眼睛肿的绝望。
银月姬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满眼的心疼。
元一见她的反应不对，赶快走过去担心地问：“怎么了？”
能让银月姬感受到这些，那只红狐狸应该已经修炼成妖了，所以将自己临死前的场景封锁在自己的毛发中，让同为妖的银月姬感受到。
“它死了……它很害怕。”银月姬闭上眼睛感受到那种深深的绝望，心跳不由得变得好快，呼吸粗重，回头哀求一样看着元一，“我们买下来吧。”
“好。”元一没有妖与妖之间的这种感应，但是看银月姬的表现已经猜出大概了。
只有小二不明所以地看着银月姬的反应，心头爬上了一百个问号也不敢出声。
他的任务是卖东西赚钱，不是打听客人隐私。
“包起来吧。”元一对小二说。
“哎！”小二立刻将大氅抱到收账柜台去打包。
银月姬还沉浸在刚刚的悲伤中，没注意到元一手中还拿了个东西去付钱。
小二十分熟练地将大氅整齐叠好，拿出一个锦缎盒子，还细心的铺了层油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大氅放进去。
最后用丝带将盒子牢牢的捆起来顺便做装饰，小二上下翻飞的手法让人不免觉得他在炫技。
付完钱，元一心中默默感叹了句：好贵。
他们这段时间以来银子大都用来吃喝，就给那些农户赔稻草棚花的银子多了些，然后就是这件大氅了。
居然要八十两，够修几个稻草棚了。
元一提着盒子走出店门，银月姬默默跟在后面。
雪越下越大，就这么一段时间已经在地面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雪花也变成了鹅毛状大小，洋洋洒洒，自在翻飞。
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元一问银月姬：“你看到了什么？”
银月姬眼眉低垂的模样看着地上原本雪白的雪被踩得泥泞不堪，心头的阴云久久不散，轻轻的说：“我们走到没人的地方吧。”
“好。”元一看她眼角透着哀伤的模样，十分罕见，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没再说话。
两个人来到远离人群的郊外，这里的农田都被盖上了一层雪做的被子。
由于下雪，农田里也没有劳作的人们，地上的雪花被保存的十分完好，没有脚印的破坏。
他们走到一棵大树下，可以挡一下落下来的雪。
元一看着银月姬头发上落满雪花的样子，突然好奇她白发苍苍会是什么样子？还是现在这般天真烂漫的样子吗？
“元一。”银月姬长长的睫毛上也落上了雪花，将她透着哀伤的眼神衬得更加单薄易碎。
“你说。”元一回过神来问。
“这个盒子里装的，不是衣服，是一条生命。”银月姬指着盒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抬眼看着元一，带着着哽咽说，“一条妖的生命。它是一条红色的狐狸，我看到了它死前的画面，看到它绝望又痛苦的眼睛。”
她说着说着不自觉的眼眶跟着红起来。
同为妖族，银月姬此刻完全感同身受，那种被追捕的恐惧，被猎杀的绝望。
“可以让我看看吗？”元一心疼地看着银月姬，然后把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
“我试试。”银月姬接过盒子，将里面的大氅拿出来，用妖法让它悬在空中，闭上眼睛施法。
那件大氅上面红色的皮毛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刺眼。
突然上面飞出几缕微弱泛红光芒，这些光芒在大氅上面互相缠绕着，追逐着，然后碎裂一般四散开来。
一幅画面随即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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