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是秦霜霜出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吃喜酒。
八个人挤在一张圆桌上，好像互相认识，又好像不熟，偶尔点评一下菜色，讨论几句新娘的穿着打扮，大部分时间都在尬聊。
她说的老李是桥头的老李，但你想起来的是隔壁的老李，最后你们都以为对方在说大路边的老李。
秦霜霜很不适应这种热闹场面，等最后一道菜上来后，立马拿起包包闪人。
因为两家离得非常近，所以李凡巧和她丈夫选择在路口一起送客。
秦霜霜跟着人群慢慢移动，感觉身上都是酒席的味道。
几个小孩抱着大瓶饮料冲下斜坡，塞得鼓鼓的口袋偶尔掉出几颗喜糖，年纪稍长的哥哥姐姐拎着塑料袋走在后头，生怕别人注意到袋子里的剩菜。
夜里有些凉，她打了个哆嗦，看见李凡巧穿着从婚纱影楼租来的特价婚纱，笑眯眯地和那些亲戚打招呼。
她身上没什么金饰，黝黑的肤色被婚纱衬得又深了几分，胳膊上细细的两根金链子被她来回拨弄，感觉随时都会断掉。
秦霜霜不想和她打招呼，低着头拐到最外边，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往路边望去，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吴越泽一脸无辜地站在大马路上，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有多抢眼。
她穿过人群飞奔过去，看见他鼻尖红红的，责备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悄悄咽了回去。
“什么时候来的？”她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走，生怕那些亲戚会突然围过来。
“七点半到的。”吴越泽搓了搓手，回头好奇地张望，“那个就是你妹夫吗？怎么看起来有点大？”
“他比我大了十岁，已经快四十了。”
吴越泽点点头，又说：“你妹妹跟你一点都不像，你们是像各自的爸爸吗？”
“不知道，我应该是爸妈都像一点吧，我妈长得可漂亮了，我要是全部像她，那当初就是妥妥的校花了。”
“就算不是校花，你也挺有名的啊。”吴越泽突然握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诉苦，“我在路边等了两个多小时，虫子多，风也凉，我又热又冷，难受得不行。”
秦霜霜由他牵着手，等到家门口了才找借口松开。
“这就是你家啊？”他好奇地四处打量，像是第一次从城里回来度假的五岁小孩。
“以前是我外公外婆的，现在是我大舅的，跟我没关系。”她轻轻关上铁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铁链把门锁上了。
“哇，你房间好温馨啊。”吴越泽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床上，眼睛一刻不停地在打量。
矮矮的单人床，老旧的书桌和衣柜，除此之外便再没任何家具了。
“这么多奖状都是你的啊？”
“是啊。”
“歌唱比赛第一名，真的假的？”他抱着厚厚一叠奖状躺在床上，边看边笑。
秦霜霜翻出台灯插上，又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棉被和一个枕头。
“等会儿要下雨，凑合睡一晚吧。”
他立即止住笑声，坐起来用力点头：“老婆说得对极了，山路难行，雨天开车也不安全，确实不适合连夜赶路。”
秦霜霜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正经，莫名有点害怕。
“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啊，就是心情好，你别管我。”吴越泽继续翻奖状，笑得特别开心。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霜霜确定自己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透露过这里的地址，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如果我说是我妈告诉我的，你会信吗？”
“我不仅会信，还会马上掐死你。”秦霜霜把枕头砸到他身上，冷着脸把棉被铺好，又问，“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啊？不是上面和下面吗？”
“哦，那你睡地上吧。”秦霜霜起身要去扫地，吴越泽立即扑过去哀求，“别啊，我饿着肚子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又在黑夜寒风中苦等了两个多小时，你怎么忍心让我睡地上啊？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乱动，不然就孤独终老。”
“这还差不多。”她放下扫把，皱眉问，“你还没吃饭吗？”
吴越泽撅着嘴摇头：“中午吃了一碗泡面，下午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打电话又不接，我就干脆来找你了。”
秦霜霜低头苦笑：“我不是故意不接的，就是有点尴尬。”
“好啦，我都知道，你那天喝醉了嘛，我又不会和你计较什么，你有什么好躲的？”吴越泽低头去看她，悄悄收起了笑容。
“你觉得没关系那是你的事，可我……”
“第一次叫人老公是吧？”
她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搭理他。
“你放心，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公，嘿嘿。”
秦霜霜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那老婆呢？”
“当然也是第一次啊，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
“你最好是随便一点，你要是太较真，我反而会为难。”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这里有吃的吗？不然今晚真的要饿死了。”吴越泽摸摸肚子，苦哈哈地看着她。
秦霜霜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无奈道：“你既然那么早来了，干嘛不进来找我，我们一起吃喜酒啊。”
“那多不好意思啊。”吴越泽搓搓手，突然问，“那大家要是问我是谁，你要怎么说？”
“路边来的大傻子，我看他可怜……”
“拜托，就我这样，你说我是傻子，谁信啊？”吴越泽甩甩风衣，满脸自信。
“你今晚真是反常，话多就算了，还莫名的活泼可爱，有什么好事要分享吗？”
吴越泽摇摇头：“没有啊，就是看到你没事，心里高兴嘛。”
“我能有什么事？”秦霜霜放下窗帘，拿起手电筒和手机，“附近的店都关了，我去桥头看看。”
“一起一起。”吴越泽接过她手上的手电筒，大步奔向铁门。
秦霜霜拿他没办法，和他手拉着手，像是幼儿园春游的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到桥头的小卖部，买了两桶泡面和一些零食。
“可惜没有冰可乐，不然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吴越泽甩着塑料袋大步前进，把她的手都握出白印子了。
刚拐过第一个路口，雨势突然加大，像是有人拿着水瓢往下猛泼，砸到头上还有点疼。
吴越泽到底是腿长跑得快，秦霜霜虽然奋力追赶，但还是被他远远甩在后头。
“你还是人吗？”她气得停下来，站在马路边无奈苦笑。
“老婆，我回来了。”
她闻声抬起头，看见吴越泽撑着一把像海胆一样的破伞往她这边冲，笑得都快站不起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很给面子地躲到伞下，笑得停不下来。
吴越泽把伞移到她头上，语气哀怨：“你房间里就这一把伞，其他房间又进不去，我有什么办法。”
“好啦，还是谢谢你一番好意。”秦霜霜揉了揉肚子，轻轻撞了他一下。
“这还差不多。”吴越泽低头笑笑，配合她的脚步放慢速度。
艰难到家后，她才发现两个人被淋得有多离谱，可以说是从里到外，无一幸免。
吴越泽抹了把脸，小声问：“或许，我们应该洗个澡？”
秦霜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五分钟后，他们并肩坐在了灶台下烤火。
厨房的灯坏了很久，她回来后一直在外面吃，也就懒得修，所以整个厨房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灶台了。
吴越泽穿着湿哒哒的白色衬衫坐在小矮凳上，脚上踩着她外公以前穿的拖鞋，裤脚挽到了膝盖。
秦霜霜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体感上比他舒服不少。
“你还要吃点什么吗？”她从脚边的塑料袋里翻出一袋薯片递给他。
“不吃。”
相较于刚才的活泼可爱，眼前的吴越泽已经变回原来那个稳重寡言的成熟男人了。
“你刚才不是还挺开心的？”秦霜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正准备自我反思一下，吴越泽突然开口，“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那种风格的男生。”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喜欢活泼开朗的那种小男生，可我感觉你好像把我当弟弟了。”
“所以你刚才是装的？”
“差不多吧。”他捡起布满灰尘的树枝叠在火堆上，又说，“是他们教我的，说你这种成熟高冷的大姐姐会喜欢小男生。”
秦霜霜满脸问号：“成熟高冷的大姐姐？”
“是啊，大家对你的评价非常一致。”
“你从哪里看出我高冷了？”
“还记得赵斯年吗？他可是情场高手，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敢追你？”
“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不会给他机会，你不是那样的人。”吴越泽解开两颗扣子，徐徐道，“你只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如果你不愿意，很难去勉强你做什么。他在你这里，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所以你愿意和我吃饭吃烧烤，我已经很惊喜了……”
吴越泽转身正对她，明亮的双眸中闪耀着淡黄色的火焰。
“然后呢？你不会是要表白吧？”秦霜霜本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但他却呆坐着一声不吭。
她摸摸脖子，起身往门口走，“水快烧好了，我去给你拿浴巾。”
他拿起树枝抖了抖灰，还是没有反应。
两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睡觉的时候，秦霜霜习惯性地翻身，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于是立即躺平，闭着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大概是因为在酒席中太孤独了，所以看到他的时候觉得格外亲切，这才放下了许多顾虑，但刚才那个要吃人的眼神真的吓到她了。那么纯情的脸，怎么能有这种眼神呢？
“秦霜霜……晚安。”
“你也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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