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九尾鱼
三层的小楼被大火舔舐过后破败不堪，房前的花园里倒着一棵大树，躯干的褶皱留有雨水未冲刷干的血迹，身形瘦削的少年坐在树干凹陷的地方，一双被绷带缠绕的手里捧着本儿童读物。
“从这里逃走的那晚，我也坐在这个地方，看着大火快要烧到天上去，真漂亮。”
太宰治身边的“小雪人”嘴里含着冰渣，浑身上下只剩五官没有被冰雪包裹。
“好冷啊，太宰先生，能让这些冰消失吗？稍微触碰一下就可以做到的吧？”
抬头望了眼雪后初升的太阳，太宰治伸了个懒腰，无情拒绝，
“多晒一会儿太阳，冰雪也能化开。”
说到这儿他身子一顿，忽然也忧虑起来，
“不过，好饿啊，要是还不能被人找到，我们就会饿死了~”
被冰雪包裹成雪人的梦野久作怒从心起，抓着娃娃的双手却被冻得麻木，无法动弹。
“伸个手的事情有那么难吗！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从这里出去后我一定杀了你！”
天色转阴，厚重的云层翻涌着挡住了两人头顶的天空，太宰治抬手用摊开的故事书挡在头顶，“呵呵”两声，
“又要下雪了。”
一簇簇雪花洒落，在触碰太宰治时瞬间迸出蓝色烟尘，消散在空气里，身旁的梦野久作却哭号起来，冰雪攀爬至他的眼皮、嘴角，看来很快就会完全将他包裹。
“我不想就这样死掉，太宰先生，拜托你救救我！拜托了！”
——————————
“东方大人，您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前来，参与搜捕的许多异能者都消失了。”
嗯嗯，我知道，可我不是异能者啊。
这话不能说，东方若假装听不见，埋头往被黑手党包围戒严起来的危楼走去。
见同事还想劝，身旁的人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阻拦道，
“行了，你真把她当成九岁小孩了吗？这位在武斗派待过，见过的生死比咱们多。”
摇摇欲坠的危楼前，地上瘫坐着一个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胳膊和脑袋上都挂了彩的男人。
东方若认得对方，那是太宰治的部下，帮她买过好几次画画颜料。
急忙跑上前去，听见了对方虚弱的呼喊：
“太宰大人说…如果…”
“什么？你说大声点！我听不清”
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因为受伤太过虚弱还是饿的，声音小得可怜，东方若几乎要将耳朵贴到对方脸上去了，
这位细看之下伤口附近大片皮肤都泛着诡异乌紫色的部下咬着牙，眼神闪烁，目光最终落在小姑娘自头顶垂直耳畔的紫藤萝挂饰上。
“埋在各处的机关与炸弹、稍加动弹就会腐蚀骨肉的雪以及难辨真假的幻觉，请务必对此万分小心。”
男人伸出双手，左手手腕处有一条蜿蜒狰狞的疤，某个天气不错的下午，东方若在这条疤痕处画过一串配色奇葩的花环手链。
脖颈处一紧，窒息感与被拉扯的疼痛感不分先后，在失重感到来的下一秒消失，身遭惊呼声与枪响声骤起，
“留下活口！”
……
我被甩飞了…
东方若怔楞着伸手抓住随着身体翻滚在空中乱舞的长发，看周遭的景象在自己接触到危楼的那一瞬间发生变化，连带着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这里天色阴沉得厉害，一道冰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金属交磨声刺破风雪。
“咔——嚓”
那是…雪人？
——————————
“咕——”
从萎靡雪人的肚子处传来一阵声响，又饿又冷的梦野久作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嚷，眼皮沉重地垂下。
“就这样睡着会死掉的哦。”
太宰治撇撇嘴，伸手拍掉雪人脸上的积雪，莹莹蓝光从积雪中散去，
昏昏欲睡的梦野久作觉得身上一轻，积雪很轻易被抖掉，身体却因为僵硬太久失去控制，向前跌落跪坐在地上，脑袋一磕，昏睡过去。
“啊啊啊啊——我的骨头，骨头摔断了——”
中气十足、怪腔怪调的哀嚎声突然在静谧的院子里炸开，声音来源显然不太可能是虚弱昏睡的梦野久作。
“我们的主角登场了啊。”
闻声扭过头的太宰治笑眯眯的挥挥手，
“早安，小若妹妹，要听睡前故事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猪话
东方若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一时连白眼都翻不出。
“我谢谢你，现在是下午。”
“好痛好痛，骨头不会真的断了吧，你们俩谁来借我撑一下，站不起来了！”
颤巍巍的小手半天没等来知恩图报的肩膀，大树旁的两人远远坐在原地，太宰治声音虚弱地开口，东方若猜他大概是饿的。
“恐怕…”
一个温和柔顺的女声接下太宰治的话茬：
“恐怕不太行呢，这片土地下布满了机关与炸弹，不想被炸成碎片的话，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妙。”
什么人在讲话？
东方若伸长脖子张望起来，却也是坐在原地，不敢再轻易挪动。
“异能力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港口mafia因此成为盘踞于此的地头蛇，”
那声音的来向渐渐明确，三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一抹与“温和柔顺”毫不搭边的红色从被烈火舔舐过的焦墙后走来。
“我瞧瞧…梦野久作、太宰治、东方若…正炙手可热的部下们被一网打尽，那位首领一定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吧？”
红色的大姐姐踮起脚尖蹦跳着几步跨至太宰治面前，像一朵被夕阳染色的快乐喇叭花。
后者起身将拿书的左手背到身后，微微弯腰伸出右手。
看他那么熟练的样子，东方若一边敲打后背一边带着疼痛与鄙夷龇牙咧嘴。
这家伙还真是受姐姐们的喜爱啊，怪会装模作样的
红色长裙下包裹的皮肤有些泛青，走近些还能瞧出点灰败，那只灰败泛青的手搭在缠满绷带的掌心上，东方若觉得这几根指尖一定泛着寒意。
“你输了，太宰君。”
“啊，输了吗。”
莫名其妙开始叙旧的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转头朝东方若看去，盯得她一头雾水。
干嘛看我？是我太亮了吗？
她抬手摸摸后脑勺，一琢磨，想不明白，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遇事不决先傻笑吧。
“哈，哈哈，怎么觉得有东西怪硌人的，我不会真坐在炸弹上吧？”
被两道灼灼目光盯得浑身不得劲的东方若把手作帽檐挡在额前，眼神飘忽，身体里涌出一股叫嚣着“好想挪一挪屁股！”的强烈冲动。
看得穿红裙的小笠原未结翘着指尖“咯咯”直笑。
“小若？到姐姐这儿来。”
似是被东方若如坐针毡的滑稽样逗乐，红色的喇叭花姐姐终于将太宰治这小伙子抛诸脑后，对着在雪地里挣扎的紫色小刺猬敞开怀抱。
这样熟悉的笑容和姿态，让东方若一秒幻视在首领办公室初见自己的尾崎红叶，连召唤她的台词都大差不差。
然而这份熟悉感并没能勾得她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暗自琢磨过“装乖卖巧变脸大法”的东方若此时无比佩服太宰治。
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实践才算真狠人”，
她实在是不敢乖乖巧巧跑进对面的红色陷阱里，将心比心，太宰治拉对方手时难道一点都没在怕那人也拉着他几个大跳踩着地雷上天吗？
我早就知道，我那好兄弟太宰，是有些胆量在身上的。
现在好了，胆大的人可以伸着懒腰看猴戏，胆小的人只能战战兢兢考虑春泥护花是否能帮被炸飞的自己留个全尸。
这边的东方若在犹犹豫豫，那边的小笠原未结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透明的塑料玩意儿，冲着东方若挥舞起来。
“来呀，这儿有好玩的。”
说着还蹲下身来拍了拍掌，
“快来快来，小若。”
是把我当小狗在逗吗？可恶的喇叭花！
东方若气闷，叉着双臂撇开头不去看对方手中晃动的神秘物体，奈何这时候眼神突然就好起来，她一不小心看清了那玩意儿，
那是，泡泡纸！
真是狡猾的敌人！
独角兽盲盒里总是会附赠几层的透明塑料泡泡纸，是东方若积攒起来可以玩一整天的好东西。
“想贿赂我，从我这里套出情报吗？”
她低着头，正襟危坐起来，突然露出奸笑，
“可是，我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亏你能拿出泡泡纸这么幼稚的玩意出来，我才不稀罕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另一道贱兮兮的声音突然响起，
“居然连港口mafia尖刀队队长如此隐秘的爱好都清楚！”
太宰治模样特别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还真是准备充分——”
故意打我脸是吧小兔宰治！
东方若后槽牙磨得咯咯响，握着毛笔的手狠狠朝他脑门上甩了三根短短的银针。
“哎呀，”
一脸毫无歉意欠揍表情的太宰治扭了扭腰，骨头发出咔咔声正好对上握针治疗量跳动的节奏。
“小若妹妹真贴心，坐太久僵硬的身体现在感觉好多了。”
听到阴阳怪气的夸奖，小笠原未结反应却很大，鼓着脸颊“噗噗噗”大笑起来。
“真是和情报人员所说的一样有趣，”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
“我真是，太喜欢你们了！”
她笑嘻嘻的时候身体颤抖得厉害，手指状似无意地捏碎了泡泡纸一角的某颗泡泡。
泡——泡——纸！
一直默默关注着奇怪的喇叭花精和她手里泡泡纸的东方若只觉得喉头一哽，怒从心头起，
火山喷发般怒火烧得自己浑身都发起热来，眼角甚至出现了火舌与碎石的幻觉。
直至一小块砖屑砸在她因被热浪掀起刘海儿而没有遮挡的额角，嗡嗡的耳鸣声还响个不停，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幻觉啊，爆炸……
爆炸产生的动静太大，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了，更何况是离角落里的炸弹更近的人。
梦野久作迷迷糊糊中揉了揉眼，手掌上的泥巴被一股脑揉进眼睛里，疼得他“哇哇哇”大叫一声，泪如泉涌，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是黑漆漆的浓烟与张牙舞爪的火舌，张开嘴便觉五脏六腑剧痛，脑海里适时闪过旁观审讯过程时的画面，便忍住了咳嗽的冲动。
他可不想咳出一堆肉块出来。
梦野久作张望着，泛红的眼眶里挂着泪水，下半张脸却挤出个扭曲的笑容来。
“地狱，我终于下地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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