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童子茶
阴阳算盘声一响，丧尽天良好价钱。
人间有买办，乃是特指帮助外国与大夏进行双边贸易的商人。
这些人唯财是命，没有道德底线，且人脉广阔，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包括良心道德。
然而还有一类比为了利益里通外敌的买办更可恶的买办商人，名为‘鬼买办’。
若是普通买办只做双边贸易，那么‘鬼买办’做的却是人间与幽冥的丧尽天良买卖。
通幽，虐杀，蛊惑，献祭等一系列残暴的行为，只要利益所驱，‘鬼卖办’都乐意而为。
严格来说，‘鬼买办’已经棣属邪教范畴。
怪不得会有三只阴罗鬼将在此守护，这样一来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鬼买办’历来神秘莫测，且睚眦必报，虽然不知他们搞人头塔京观作甚，但是咱们坏了他的坏事，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淳一心知‘鬼买办’的危险之处，颇为忧心忡忡。
袁玉堂和燕赤霞却不以为意。
他们本就是仁义豪放之人，天然与邪门歪道不两立，别说有可能会被‘鬼买办’记恨上，就算‘鬼买办’敢来寻仇，必叫其有来无回，没有半点余地可言。
对此李淳一苦笑无言。
在营房里找来几辆马车，三人依次将这些头颅装车运走。
足足装了五辆大车，才打包完毕。
再三确认没有遗留，三人便启程回归。
等到天快亮时，就回到了村子。
陈长生一身泥土，扛着锄头陪伴兰溪在村口望眼欲穿。
见面后袁玉堂温和笑道，“辛苦了师弟。”
陈长生一夜未睡，总算挖了三百多个坑，就等头颅取回好填土埋葬。
“你们的头颅都取回来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来领吧，领完后好超度你们上路。”
燕赤霞淡然轻语道。
呜呜呜~
很快虚空中就传来毛骨悚然的鬼哭之声，紧接着薄雾自起，惨死的村民亡魂逐一现身，兴高采烈地在大车上翻找各自的头颅。
“别抢别抢，这颗头是我的！”
“放屁，这么英俊的一颗头你配吗，那是我的，给老子松手！”
“哈哈哈，我的头，我的头终于回来啦~”
“娘，你的头孩子找到了！”
……
听着这些发自内心的喜悦鬼语，袁玉堂几人却无半点欢欣，反而感到莫名心酸，几乎落泪。
或许这就是底层老百姓的悲哀吧。
做人时朝不保夕，穷苦一生，只能在惨遭横祸后才能获得短暂的喜悦。
这该死的世道！
“这次全靠各位贵人鼎力相助，咱们这群无根野鬼才能重获完整之躯入土为安。”
白发老叟徒然显身，朝众人情深意切地深深一躬。
袁玉堂他们坦然受之。
这无关道德，纯粹是义务帮了忙，这声谢他们受得心安理得。
且如果推辞，恐怕白发老叟也会心里不安。
“老丈，您怎么还不去找你的头呢？”
兰溪大着胆子笑眯眯道。
白发老叟正欲说话，突然间鬼挤鬼的马车处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哇，有鬼堕落成恶鬼啦~”
“救命啊，杀鬼喽~”
袁玉堂和燕赤霞反应最快，瞬间如箭矢般冲到事发地，拨开慌乱逃窜的众鬼，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最先抢到头颅的一个肥胖村妇迫不及待地把头颅装上尸身，却不想异变骤生。
尸身周全的一瞬间，原本微弱的阴气刹那暴涨，面目变得无比狰狞，抓着周围的鬼乡亲就要啃食。
燕赤霞见多识广，一下子就道破真相，凛然大喝道，“糟糕，这些头颅堆码京观有些时日了，恐早已怨毒缠绕，之前忙着把头颅运回来却忘记净化怨毒，这不一接触游魂便立即怨毒攻心，瞬息变作恶鬼！”
咻！
袁玉堂眼疾手快，灵猴般跳跃到肥胖村妇肩上，用力扼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去祸害被抓住的鬼村民，紧接着双臂发力，嘴里大喝一声，猛然用力上拔。
啪的一声脆响，肥胖村妇的腐烂头颅顿时像地里的萝卜般，硬生生被袁玉堂再度拔掉。
“哇~”
恢复清醒的肥胖村妇一想起方才身不由己的遭遇，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骤然间，一阵慈悲祥和的佛唱梵语响起。
这佛音深远肃穆，闻之心障顿消，灵台清醒。
不管是险些变成恶鬼的肥胖村妇，还是惊慌失措的鬼村民，很快就安静下来，一个个虔诚如多年信徒。
袁玉堂拎着肥胖村妇的头，惊讶地回身看去，居然见到粗矿豪野的燕赤霞正在聚神诵唱，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庭径，让他不禁很不适应。
这时候他才想起，燕赤霞特么的就是个天才，不但道法高深，连佛家神通也极为精深，他的招牌神通就是金刚法咒的六字真言——波野波罗蜜多！
随着佛音响起，方圆一公里仿佛置身传说中的大自在佛国，无忧无虑，无悲无喜。
滋滋滋~
阵阵冷水落油锅般的激烈声响中，装载村民头颅的那几辆大车上冒出一缕缕黑烟，似某些不洁之物正在被净化。
没多久所有的黑烟全部都蒸发殆尽，燕赤霞才略显疲倦地停吟唱。
先是以一敌众击垮了杏林县的都护营，再激战阴罗鬼将，旋即马不停蹄就赶车回来，如今再一次性净化持日旷久的怨毒，饶是燕赤霞道行高深也颇感吃不消。
众鬼意犹未尽地回味方才的宁静状态，知道再无后患，便继续去寻找自己的头颅。
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出来前所有鬼物都找回自己的头。
“各位贵人的大恩大德，老马村上下三百五十四口人没齿难忘，今生无缘报答，来时必做牛做马回报恩义！”
白发老叟带着一众驳回头颅的游魂站在陈长生挖好的坑前，真诚地最后致谢。
袁玉堂也郑重其事地稽首回礼，肃然道，“尘归尘土归土，今生事今生了，来生事来世知，时候不早了，贫道恳求诸位回归幽冥！”
“仅尊道长法旨！”
语毕，白发老叟就带头跳下坑里安详躺好，其余鬼村民急忙效仿，纷纷像是下饺子般跳下坑里。
这般滑稽的情景，如果换个背景可能会逗得人哄堂大笑。
可惜此情此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焚香！”
袁玉堂郑重低喝了声，一旁的陈长生马上就用法力点燃提前准备好的一把檀香，旋即插在三百多座新坟面前。
盘腿坐下，袁玉堂宛如入定老僧，手捏法决，诚心念诵渡魂咒：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在道家慈悲度化的诵经声中，一道道安详的虚影从坑里升起，归入虚空之中，只在空气里留下声声历历在耳的真诚致谢。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落下，地平线上猛然迸发万丈豪光。
太阳东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超度一众枉死游魂后，四个大老爷们分工合作，开始填土造坟，一直忙活到响午才算完成。
至此，方算告一段落。
……
时间推回几个时辰前，距离袁玉堂他们千里之外的山南道首府衮州城。
世人皆知天下玄门正宗以七派五山为尊，然而还有一个门派超然度外，隐约凌驾七派五山之上，那便是当朝国师普渡慈航所创的天平静斋。
原本天平静斋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佛门小宗，自从普渡慈航二十多年前继位国师之后，扩展极其迅速，天下九道七十二州，其分寺已经插足四十七座州城。
假如时日，天平静斋必定全大夏开枝散。
衮州天平静斋分寺内，主持绝心师太正在款待两个远道而来的同门。
慈眉善目的绝心师太正笑盈盈地与两位同门寒暄。
左边那个气质冷艳，眉清目秀的尼姑叫做藏花，乃是普度慈航近侍十二佛女之一。
右边那个笑靥如花，身材火爆的尼姑叫做捻叶，同样是普度慈航近侍十二佛女之一。
“藏花，捻叶二位师妹，上次一别已经匆匆十载，师姐我甚是想念，难得与二位相聚，特意为你们准备了童子茶！”
听到绝心师太发话，一旁静候的两个美艳小尼姑当即各自抱起身边呆若木鸡的七岁孩童，快步走入后堂。
很快后堂就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碾压血肉骨骼的闷响，在座的三个女尼对此完全视若无睹，依旧热情地熟络感情。
旋即美艳小尼姑就捧来三碗红彤彤冒着热气的茶汤。
藏花和捻叶一见茶汤顿时食指大动，也不客气，端起就一饮而尽。
“呸~”捻叶吐出半颗破碎的牙齿，然后咧开红艳的樱桃小嘴，“多谢绝心师姐款待，好久都没有喝过这么正宗的童子茶了。”
绝心师太微笑扼首，刚准备说话，突然脸色大变，猛地腾身而起，怒视西方。
藏花和捻叶见状赶紧问道，“师姐，可是出了事情？”
绝心师太脸色阴晴不定，半响后才阴沉着脸说道，“有人破了我的通幽养煞阵，不过问题不大，只是一个小阵眼，与大局无恙。”
藏花两人显然也知道内情，虽然大家隶属同门，但是有些事情不该过问最好还是别过问。
两人对视一眼，更擅交际的捻叶微笑道，“师姐刚才不是问我们所来是为何事吗？一个多月前有人杀了国师最喜爱的厨子赵天明，如今这些佛敌就在山南道内。”
“我等斗胆恳请绝心师姐相助，联手歼灭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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