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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鬼遮眼


次日凌晨三点三十分。

邾(zhū)城火车站。

江庭身穿一件黑色风衣,脖子上挂着青铜棺吊坠,腰悬青铜鬼面具,衣领上别着青铜发钗,走出了火车站。

由于先秦研究所贡献突出,除却物质奖励和荣誉表彰之外,天枢管理处还给先秦研究所全体三名研究人员放了五天假,这让文曦雀跃不已。

邾城是江庭的家乡,他有半年没有回去了,好不容易有五天假期,江庭毫不犹豫地就定了当晚的车票。

小县城的生活节奏要比夏市慢得多,凌晨三点半的邾城冷冷清清,只有火车站附近的马路上停着几辆出租车,正在等待归乡的旅人。

江庭没有坐车,他慢慢地走在柏油路上,想要感受一下熟悉的气息,过了片刻,他对这自己的衣领说道:“锦弦,你可以出来了。”

幽光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江庭面前,朝他施了一礼:“锦弦见过公子。”

江庭摇头:“不用这样,你现在也是个现代……人了,当今天下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就当入乡随俗了。”

由于夏市正在进行剿灭鬼怪的行动,严打时期,江庭也不敢把锦弦留在夏市,所以干脆将她带在了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诺。”

锦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乖巧地跟在了江庭身边。

有一说一,还挺像玩cosply的。

一人一鬼在路上走着,锦弦不断打量着周围的世界,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外界,不免有些好奇。

“这是柏油路,用沥青铺的,沥青是从石油中提取的,实际上在你们那个时代,九州就已经开始使用固体石油了,我记得西北曾经出土过沥青纺轮……”

“这是路灯,跟在家里看见的台灯一样,都是照明用的。放心,它不烫人,我那台灯是漏电……”

一路上都是江庭在讲,锦弦在听,毕竟近两千年,没和外界接触,这个世界与锦弦印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所幸锦弦很聪慧,接受能力极强,毕竟连生命形式的转化都经历过了,锦弦的心态很好。

江庭看着身边的锦弦,一种带着孩子出来遛弯的感觉油然而生:“你说那个,那是公共汽车……”

忽然之间,江庭身体一僵,一股凉意油然而生,他伸手抓住锦弦的手腕,示意后者站到自己身后。

街角处的路灯坏掉了,昏黄的灯光明灭不定,稍远一点的地方便被黑暗吞没,马路尽头有出租车灯亮起,很快就消失不见。

一辆土黄色的公共汽车停在灯下,距离江庭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上面留有斑驳的痕迹,车上的贴的广告耷拉下来一半,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但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哪来的公交车?

江庭向身后看了一眼,周围被黑暗笼罩,黏稠而沉重,哪怕以觉醒者的目力也无法看清五米外的东西,他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任何信号。

“是鬼物吗?”

江庭熄灭手机屏幕,眯起双眼看向路灯的方向,那辆公共汽车仍然停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锦弦,你先回去。”江庭指了指自己的领口处的发钗,沉声道。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鬼物给盯上了。

“公子……”

“你实力不够,先回去。”江庭皱起眉头,锦弦道了声“诺”,消失在青铜发钗之中。

“呵,你想要我上车吗?”

江庭冷笑,他向右侧连跨几步,而后猛然打出一拳。

在江庭的印象中,那里应该是一面围墙。

然而什么都碰到,江庭的拳头就像打在了空处,被黑暗吞没。

“应该是鬼遮眼。”江庭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应该出不去了。”

“在这片区域内,我所做的动作和现实中是不一样的。”江庭多少也了解一些有关鬼遮眼的事情,“如果现在有人路过,或许会看到我像中了邪一样,在路中央来回蹦跶。”

“不行,我不能再这里等着。”江庭摇了摇头,“眼下虽然是半夜三点半,但这路上难保没有出租车和超载的渣土车经过,倘若司机们也被鬼物遮眼,说不定我会被车撞上。”

江庭下定决心,向公共汽车的方向走去,青铜棺吊坠被他握在手心,坚韧的绳线紧紧缠在了手背之上。

公共汽车老旧斑驳,江庭在前门处停下,车门自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方向盘的位置上,两个血手印很是刺眼。

“叮当”一声,江庭把一枚硬币放入了投币箱,毕竟锦弦现在算是“行李”,所以江庭没有将她的那一份计算在内。

车门缓缓闭合,江庭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低下头,伸手掰了掰公交车座椅下的铁架。

铁架在江庭的手中变形,被生生折弯,江庭手腕发力,又将其掰了回去。

“我能把这辆车拆掉。”江庭得出了结论,“物质力量可以干涉这两车,这头鬼物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强。”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公众汽车缓缓停下,一路上竟没有产生任何颠簸,江庭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车门自动打开,江庭思索片刻,身体坐在座位上,没动。

过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车辆猛然一震,江庭眼前像是闪过了什么东西,周围的一切都迅速老化、陈旧起来,仿佛经过了几十年一般。

塑料座椅变得脆化,伸手一捻就能化作粉末;公共汽车漆皮脱落,金属外壳染上了大片锈迹,像是在露天垃圾厂里废弃了很久;就连上方昏黄的车内灯也彻底熄灭,螺丝钉脱落,吊着几根电线耷拉下来。

就像过电影一般,江庭周围的一切都急速变化着,不过数个呼吸,整辆公共汽车就只剩下了一个生锈的金属框架。

江庭一阵无言,显然,公共汽车的操纵者正在逼他出去。

江庭向车外看去,周围一片荒芜与黑暗,数十米远的地方是一座寺庙,看起来古意盎然。

“看来我与佛有缘。”江庭点头,深以为然,“师傅,辛苦了啊!”

“咣当”一声,方向盘脱落,滚至江庭的脚边,血手印慢慢淡去,江庭呵呵一笑,径直跳下了车

然后他朝着与寺庙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数分钟后,江庭又看到了一座同样的寺庙。

显然,他又遇到了鬼打墙。

江庭又在庙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无奈地向庙内走去。

寺庙门前栽着一棵病怏怏的老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门口立着两只貔貅,身躯残破,有青苔在上面生长;庙门大开,门前的石阶上积了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出入了。

正对着庙门的是一座大殿,大殿宏伟高大,涂有朱漆,颇具佛门威严,殿门并未关闭,江庭径直走了过去。

“谁?!”

一道声音从殿内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束强光,江庭眉头一皱,向后倒退了两步。

尽管身处黑暗之中,江庭仍然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大殿内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型生物,此刻三人正拿着手机,向自己的方向照来。

“小苮儿?!”

江庭微微一愣,不可思议道,因为他在三人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婷婷?!”浑厚的男声传来,惊喜交加。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

大殿内,那道声音的主人上前几步,他身材高大魁梧,容貌硬朗,男子举起灯光照在江庭脸上,而后回头对那两人道:“没事儿,是我的朋友。”

“小苮儿”原名张啸仙,是江庭的发小,二人同窗情谊十二年,直到大学才分开,彼此之间关系极好。

通常情况下,张啸仙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他对待别人非常真诚,从来没有任何心机,以至于江庭时常担心张啸仙在外面吃亏。

但在他喷人的时候除外。

不过张啸仙不是键盘侠,在网络上,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九州文明素质网民的代表。

他喜欢当面喷。

在对方叫出“婷婷”的那一刻,江庭心中确定,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是鬼物假扮的。

“你怎么在这儿?”江庭松了口气,走进了大殿之中。

“如果我说我熬夜修仙到半夜,忽然想喝奶茶,刚在奶茶店坐下,自己就来到这个地方了,你信不信?”

张啸仙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一阵苦笑,“鬼知道我怎么想起来喝奶茶的,上次我喝奶茶还是在两年前。”

“凌晨三点还开门的奶茶店,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江庭一阵无言,他是真的关心好友的安危,毕竟眼下鬼物作祟,江庭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张啸仙周全。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张啸仙不解,他比江庭早到此地,也发现了这寺庙的异常之处。

无论三人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寺庙中跑出去。

“我说是我坐公交车来的,你信吗?”江庭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我信。”张啸仙一脸诚实,语气很是确定,“半夜两三点钟看见公交车还想上,这种作死的事儿也就你能干出来。我至今还记得那年清明节,你拉着我一边烤红薯,一边在人家坟头上唱【常回家看看】,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能把那座山给烧没了……”

江庭脸一黑,而后发现张啸仙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自己不知道灵气复苏后的鬼物觉醒的可怕,他江庭说不定真会主动登上那辆公交车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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