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章 社会主义萌芽

　　一切的起因，要从永恒之井的动荡说起。

　　骚乱发生，永恒卫队难辞其咎，这支上层精灵精锐卫队的原指挥被迫下岗，艾萨拉女王顺势指派自己的亲信，领主萨维斯上任调查。

　　巧的是，没隔几天，萨维斯就在辛艾萨莉的城市外围，发现了跟永恒之井动荡所留下的能量波动极度相似的魔法残留。通过对邪能的进一步研究，萨维斯成功找到了扭曲虚空中的主宰，燃烧军团。

　　之后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萨格拉斯的强大力量征服了艾萨拉女王，后者立刻着手在各大城市展开了位面级的政治交流行动。

　　正如恶魔领主斯卡拉克斯来到苏拉玛，纳萨拉斯那边，接受到了同样的指令。

　　唯一的变数在于，艾利桑德手里有阿曼苏尔之眼。是的，她看见了，看见了那些所谓的恶魔，也看见那个燃烧军团，更看见了在血与火的阴霾中，挣扎哀嚎的苏拉玛。

　　尽管是女王的命令，但作为一方领主，艾利桑德很聪明地选择了回避与拖延。可统治纳萨拉斯的法罗迪斯宫廷却并不具备这样的容错手段。

　　法罗迪斯王子作为艾萨拉女王手下最忠心的顾问之一，在得到女王命令后，第一时间便集结人手，在纳萨拉斯的魔力枢纽中心建立起复数的连通扭曲虚空的传送门。

　　恶魔降临，可纳萨拉斯的暗夜精灵们并没有得到女王所承诺的进步与发展，恰恰相反，残暴的异域来客迫不及待地亮出了他们罪恶血腥的獠牙。

　　或许是因为纳萨拉斯以施法者为主，人民身体素质看上去比较孱弱，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浓郁的魔法能量诱惑，也或许是因为等待这个机会实在是太久……

　　总之，恶魔们显然忽略了他们原本的潜入计划。腥风血雨，在极短的时间里吞没了整座城市。

　　幸运的是，作为阿苏纳最庞大的卡多雷城市，法罗迪斯宫廷手里，同样掌握着一件创世之柱。



　　高戈奈斯潮汐之石。

　　借助这件圣物的力量，一众卡多雷奥术师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迅速平乱。

　　动乱之后，纳萨拉斯的满目疮痍让富有远见的法罗迪斯王子走出盲从，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到了艾萨拉女王的阴谋，或者说，虚伪。

　　“你们应该也接收到了吧？艾萨拉，和那些恶魔的要求。”

　　作为一名资深的奥术研习大师，梅特里一向对王权什么的不感冒。而这一次，想起上次回到纳萨拉斯时看到的遍地惨烈，如今再提起艾萨拉的名讳，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了崇尚与尊重，更是多了一份，唾弃和愤怒。

　　就在不久之前，大魔导师和首席奥术师都见识到了恶魔蛮横与狂妄的冰山一角，如今再一次听到对方诉说这场惨剧，她们也没有了一开始那般嗤之以鼻。

　　甚至于，艾利桑德不仅没有阻止梅特里继续抨击女王的统治，反而还一脸平静地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艾萨拉根本不是想借助恶魔发展卡多雷帝国，她只是要借燃烧军团的手，来肃清掉所有她不需要的，累赘。”梅特里的脸上浮现起浓烈的悲悯。

　　是的，他是一位声名显赫的上层精灵，是备受女王宠爱的少部分精英阶级。但他从来没有以此为傲，无论是加入暗夜之井的建设，还是对兰洛斯的知无不答，他都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上层精灵而狂妄自负。

　　毕竟，他最开始也是卡多雷社会平民阶级的一员，他能切身体会到这个帝国社会阶级上的巨大落差和不公。

　　但，正如许许多多志同道合之人所想一样，卡多雷帝国的繁荣，将阶级落差与社会资源分配有失偏颇的缺点掩盖得极为隐蔽。

　　得益于帝国军事经济基础的扎实，平民只要能够为这个社会贡献劳动和生产力，吃饱穿暖完全没有压力。阶级矛盾一直没有爆发，如梅特里这些从基层走上来的上层精灵，也一直相信平民都有翻身之日，也就一直信任着艾萨拉女王的统治，一直相信着女王，会带领全体卡多雷走向繁荣昌盛。

　　可纳萨拉斯发生的惨剧，如当头棒喝，彻底敲醒了法罗迪斯王子和梅特里。

　　艾萨拉爱她的子民，可这仅仅是因为她的人民能帮她扩张帝国的疆土。如果能获得堪比神明的力量，就算是让她放弃她所‘深爱’的子民，她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她的子民，她从来没有爱过我们。”梅特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她眼里，我们只是道具。是一柄剑，一把矛。当刃口生锈的那一刻，当又一件全新的道具送到她的面前时，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

　　虽然没有声嘶力竭，但梅特里心如死灰的表情，沉重得令人揪心。

　　那个备受崇敬，备受爱戴的女王，所有卡多雷的梦中情人，他的光中之光，在这一刻，熄灭了。

　　艾利桑德和塔莉萨至始至终就享受着上层精灵优渥的待遇和权力，她们无法感同身受，无法体会到梅特里在经历纳萨拉斯事变后的心理变化。甚至，她们或许还会觉得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弱者，理应被淘汰。如果不是这件事的影响，波及到了她们自身的利益……

　　“可你有没有想过，法罗迪斯若是掀起叛变，卡多雷帝国，会走向何等的混乱？”等到梅特里平静下来，艾利桑德悠悠开口，从另一个方向，无情批判着对方的行径，“你以为推翻女王的统治，就能让人民的生活变得更好？大错特错！人民流离失所，外族伺机而动，卡多雷帝国延续至今的繁荣，反而会因为你们的鲁莽与暴行，彻底崩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魔导师的话，虽然刺耳，但确实不无道理。如果梅特里是第一天认识她的话，这会儿或许已经开始动摇了。但很遗憾，他太清楚了。

　　他太清楚，这些冠冕堂皇的上层精灵，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与统治，都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艾利桑德，还记得我着手暗夜之井改造时，你向我做的保证吗？”梅特里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大魔导师，尽管没有魔力光辉的映照，但那明亮的眼眸中，依旧升腾着熊熊的烈火。

　　永恒之井为卡多雷帝国带来了无穷的可能性，苏拉玛要仿造辛艾萨莉的优势，无论是上层精灵还是平民阶级，自然都是举双手赞成。梅特里记得很清楚，在自己加入这项工程时，艾利桑德所做出的承诺。

　　福泽整个苏拉玛的承诺。

　　他原本以为，暗夜之井，将成为拉近平民阶级与上层精灵差距的助力。他原本以为，阶级矛盾的变革，将从苏拉玛开始兴起。他原本以为，上层精灵，终于不忘初心，终于良心发现，终于竖起了历史新篇章的进步里程碑。

　　可他错了，他错的离谱，他错在对上层精灵的，信任。

　　暗夜井建成，以艾利桑德为首的上层精灵第一时间实行了严格的管控，任何非上层精灵的普通民众，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靠近暗夜之井，更遑论得到这项工程的福泽？

　　汇聚在井里的魔力，全都用来提供给上层精灵资本的生产与建设。军队扩充、阶级固化，进一步扩大了普通民众与上层精灵的差距。资本流通更进一步地被上层精灵垄断在手中，普通劳动力和生产者愈发没有能力与上层精灵竞争，只能被动接受更进一步的剥削和压迫。

　　暗夜之井带来的福泽，被上层精灵统治阶级，狼吞虎咽地瓜分完毕，没有给苏拉玛的普罗大众，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残渣。

　　他们忘了，他们都忘了，忘了暗夜之井建设以来，牺牲最大的，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是那些深信自己的一砖一瓦都是在为子孙后代谋取福利和待遇的人民群众。

　　竣工当天的晚宴上，梅特里没能看到苏拉玛欣欣向荣的未来，只看到了上层精灵觥筹交错，畅饮苏拉玛子民鲜血，吞食民众骨肉的惨烈画面。

　　在那之后的某个夜里，梅特里孤身一人，离开了繁荣辉煌的苏拉玛。他独自在夜幕的山林中徘徊，像一只丢了魂魄的野鬼，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直到那一天，一个自称法罗迪斯的年轻王子在某个山洞里找到了他。

　　纳萨拉斯，法罗迪斯宫廷牵头建成的一座学院都市。

　　虽然在这里，依旧存在着卡多雷阶级分化的痕迹，但相比权力地位，奥术师们更在乎学识和真理。

　　没有歧视，没有争权夺利，没有独裁压迫，奥术师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学院的大门为所有有理想的人敞开，为了寻求学术上的答案，平民出身的奥术师同样能与上层精灵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连法罗迪斯王子本人，都时常会接收到批判和建言。

　　最能体现平等这一点就是，在学院常驻的导师，有超过一半不属于上层精灵阶级范畴。

　　结交法罗迪斯王子，梅特里终于又看到了未来。为了改变卡多雷帝国的现状，他学着法罗迪斯的理念，开始更进一步地研习奥术，试图在现有的基础上，将奥术与知识推广向普罗大众。

　　以求达到缩短甚至最终消灭阶级差距、消灭剥削、消灭压迫的目睹，成就一个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一个团结一致的集体社会。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卡多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如果一切按部就班，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达成这一目的。不，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

　　他与纳萨拉斯的其他同僚，将奥术细分为八大学派，创立系统而规范化的阵列施法，大大降低了奥术入门的难度，使得大量有才能有潜力有想法的奥术师雨后春笋般出现，大大提高了奥术魔导水平的生产与发展。也最终在后世，为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的繁荣与相对平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遗憾的是，这种理想化的和平变革，显然不够彻底。在纳萨拉斯事变之前，他一直没有意识到，真正造成卡多雷帝国阶级分化的罪魁祸首，不是社会经济或教育水平的差别，而是，封建统治的独裁与垄断。

　　艾萨拉的命令，恶魔的暴虐，以及流淌在纳萨拉斯街道上的鲜血，终于让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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