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躁人多辞

　　酒吧里放着聒噪的音乐，闪烁舞动的光束照耀着空洞的灵魂。

　　杨丹走在前面，觅了一处不与邻座连接的角落里的位子，两人坐了下来。

　　对于这种环境，夏成才直到现在都不太适应。每次和朋友或者年轻的同事去到酒吧，都有一种“中年人进了幼儿园”的异常感觉，除了低头喝酒和专心交谈之外，似乎做别的任何动作都有“跳戏”的违和感。

　　记得他和单大康在北京去过一次酒吧。那种氛围更深圳的酒吧完全不一样，至少有很多老外在旁边带动气氛，或者就是有很多定位清晰的主题酒吧，不至于让人有突然的不自然之感。深圳的酒吧文化不算太浓厚，很多人来酒吧也都是带着目的。很多时候，在深圳酒吧也就是一个见面的场合，自身并没有包含享受、放松的任何意蕴。

　　“夏总，你要喝点啥呢？”杨丹涂抹着淡淡口红的唇角，反射着点点的亮光，头发上也开始繁星闪动。

　　“随便，跟你一样。”夏成才根本不认识太多洋酒，内心的真实想法是：随意点一杯酒，不至于聊天时手里空然无物、没有支点。

　　“随便？夏总也有随便的时候？好吧，让你随便一次......”

　　空气中充满了挑逗的气味，杨丹本能地拨弄了下头发，鼻尖淌下了几颗剔透的汗珠。

　　“那么，我们接着聊下闫烟和沈昊吧。”

　　“为哈不直接聊张蕊呢？为啥不直接一点呢，从结果反推出过程，岂不是更简单。”

　　不用往深了去想，夏成才立刻明白这话中的所包含的意义，直接反问道，“咋样倒推？”

　　“张蕊作为受害者，最有动机去推动这件事情的人是谁呢，他的利益指向又是什么呢？”

　　逻辑一向缜密的杨丹，此刻若有所思地突然停止发问，调皮地咬着嘴唇盯着眼前的总裁。

　　“这，我也想过，如果这件事情是人为的，那动力最大的应该是常民的利益竞争者。”

　　慢慢地酒吧多了几对情侣，有说有笑地肆意地碰着杯。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在慢摇节奏的衬托下，异常的滑稽。正在吧台交谈的是外国金发美女士，穿着几乎是游泳完后才会出现的单薄衣物，在哪里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伴随着滔滔不绝的英语发音。

　　杨丹调皮地轻轻拍了下夏成才的胳膊，”快看，那边！”

　　应着这提示，夏成才懵然扭头看了下，被这美女的瞄过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对方很热情地回应着，“嗨，晚上好！”

　　这场景引起了杨丹的窃笑，她看着总裁很尴尬地点头，蚊声般嘀咕着“嗨”，格外地幽默，也很可爱，忍不住继续调侃道，“火辣吧，总裁大人。”

　　“别闹了，我们聊回张蕊和常民。你说，最希望常民出事的人是谁呢？”夏成才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扶了下眼镜框，抿了口杯里的酒。

　　“有没有可能，常民和张蕊都只是被人利用了，最终指向却是另外的相关人物呢？”

　　“问得好。从逻辑推理的角度，这个可能极大。但，得有证据。”夏成才突然站了起来，是要去上厕所，“稍等下。”

　　顺着酒吧的过道挤过去，吧台的右后边有一个厕所，门口站着两位装扮奇异的年轻女士。站在哪里抽着烟，其中一人还轻佻地在抚摸着另外一人，画面极其不入眼。

　　夏成才的内心偏保守，看到这场面本能地躲闪着，在慌乱地照着别的厕所。突然那短发美女开口说话了，“大叔，别找了，只此一间，进去吧。”

　　在两人的注视下，夏成才轻手轻脚地钻进厕所，几乎不敢弄出任何动静。刚一出来，他就接到了常钻来电，对方欢呼雀跃地宣布了一则消息，是关于常民案件的最新进展。大意是常民这几天就会取保候审出来，检察院认为涉嫌的危险驾驶罪和强奸罪两罪名都存有疑点，暂时不会立即向法院提起诉讼，待进一步补充侦查。

　　听到这个消息，夏成才内心倒是十分复杂。他察觉到这个结果非同寻常，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程干预和人为耦合。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夏成才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对着杨丹略带严肃的口吻说着，“明天还得上班呢。”

　　“成才，你......今天，可以不......不回去吗？这里离我家和公司都近。”说完这话，杨丹的两只手迅速地伸进裤袋慌乱地搓揉着，头埋得很低。

　　“这个没必要，杨丹同学。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是，这样不方便，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不要你心领，要你实际的行动！”杨丹近乎咆哮地吼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嫌弃我被人侵犯过？”

　　“不是这样，杨丹，我们的事情，不着急，给彼此点时间，顺其自然，可以吗？”

　　大概是争吵声过大，旁人纷纷地开始注视着他们，就连服务人员都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

　　这次聊到凌晨的酒吧之约就这样不欢而算了。杨丹带着几分醉意，恼羞成怒地冲出了酒吧。夏成才追出去时，发现杨丹已经跑到了斜坡的尽头。

　　凌晨的街道依然人影攒动，明亮的路灯把地上爬行的蟑螂照得变色。路边轻声吟唱的歌手，也在地上席地而坐，吃着炒面，喝着大瓶装的矿泉水。

　　夏成才走了过去，对着这光头歌手问候了声，“兄弟，可以唱一首吗？”

　　“随意，你自便吧，要唱啥歌自己搜。”

　　偶尔鸣着警报的带有“公安”字样的车辆来回行驶着，抱着小孩穿着凉拖伫立街边的年轻男子也有，大家都在夜的隐藏下出来释放自己不安分的内心。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也都很空。整个城市没有半点黑夜的迹象，所有人都似乎不想让睡眠麻木了生活一样。

　　“陌生的城市呀，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歌声在街道回荡，CLUB音响的作用下，这旋律变得异常动人。吃完宵夜的年轻歌手，也忍不住给这歌唱者鼓着掌，“好，牛逼，高手，好好。”

　　夏成才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肆意地夜半歌唱了。这一次，他将内心的苦闷，借助这喜欢了多年的老歌，毫不保留地唱了出来。

　　唱者有心，听着无意，随着这音响的再次歇息，街道又再现平日那寻常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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