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中邂逅

那天之后苏铭琛没有再联系余灼，她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打扰，表面上她风轻云淡，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寻常的清晨，余灼在麻雀的啁啾声中醒来，她捡来的那只小黑猫正窝在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垫子上，它在两个女孩的悉心照顾下，日渐变得活泼好动起来，起初想给她取个有意义的名字，但两人实在缺少这方面的天分，便整日“耗子”“耗子”喊着，小黑猫似乎也很喜欢它的名字，人一喊，它便摇着尾巴跑来，边蹭裤脚边喵喵直叫，乖得使人心化作一滩糖水。但它自从断了奶后便一天比一天挑食，只吃蛋黄和鱼肉，景羡为了让它营养均衡，也为了放松心情，心血来潮拉着余灼去附近的水库钓鱼，没想到两人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项户外活动，虽然没有经验，但也凭借着顽强的定力，收获颇丰，余灼也会边钓鱼边绘画，享受着安闲的假日。关于苏铭琛，她想逃避着不去想，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只是内心经年累月堆砌的高楼，已经开始瓦解，只是无数的难眠的夜里，她再也无法描摹他的面孔，思念如密密麻麻的针脚，扎遍全身。

        工作进展意外的顺利，公司有意捧她似的，给她安排了不少通告，她接了一部古装剧的女三号，角色她很喜欢，是个冷面杀手，总是戴着半边面具。角色情绪起伏不大，不需要过多的演绎，那些武打动作她也尽心尽力地学习，从刚入剧组被导演嫌弃，到现在偶尔被夸赞，她觉得这段经历很有意义。

        只是同期的其他女孩对公司这种偏袒的行为感到不满，除了景羡，其他女孩都不约而同的对她产生敌意，被孤立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感受得更深刻，现在的她对于这种行为，完全可以做到熟视无睹，有景羡这个朋友，有只分外粘人的猫，还有银行卡里日渐增多的数字，她没有理由不开心，她计划等攒够了钱就和公司谈解约的事，安顿好景羡和耗子，自己便离开这里。

        像往常一样按日程表来到剧组，气氛低沉严肃，她来到化妆间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交谈，“在这个圈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戏拍了一个月了突然要换女主角。”另一个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说:“唉，这个林远樱真是，年纪轻轻的还这么漂亮，怎么就想不开嗑药呢？”林远樱是这部剧的女主，也是个一线女星，平时里对戏的时候她就有些精神恍惚，余灼以为她只是没休息好，听到这里她才迟钝地想起来查看手机推送的新闻，当代人都手机不离手，时不时便要看两眼，而她像个古代穿越来的人，既不玩游戏，也不玩不必要的社交软件，她也算一只脚迈入了娱乐圈，但对很多名人都只停留在眼熟的程度上。果然消息一经爆出就被铺天盖地报道，她大致了解一下内容，林远樱在男友的鼓动下误入歧途，后来男友出轨，并和出轨对象分享她嗑药的视频，这段视频就这样荒诞不经地被爆了出来了，那段视频已经很久远，虽然现在尿检是阴性，但她也前途尽毁，剧组第一时间就和女主角解约，焦头烂额地物色新女主，同时也不能耽误拍摄进程，把没有女主镜头的片段都提前拍摄好，余灼扮演的是女主的贴身婢女，大多镜头无法补拍，因此她收工很早。

        自从那天离开苏铭琛的家后，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工作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画画，景羡拉她出门，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心疼万分，她明白对余灼来说，独处才是治愈的唯一方式，只有让她自己想明白，她才会真的恢复活力。余灼也觉得自己是时候去好好转转了，下午抽空便带着耗子去宠物医院检查了身体，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她很是欣慰地摸了摸耗子的头，不由得想起小年，三个月的时间，不知道小年有没有想她。她又抱着小年去了宠物店，买了宠物用品，顺便给它洗了个澡，景羡和其他成员在参加线下活动，她只好自己一个人逛商场，给景羡买了一套昂贵的护肤品，和几支热门色号的口红，又逛了几家女装店，她看着这件裙子适合景羡，那件衬衫也适合景羡，一不留意就买了好几件，她对自己花钱一向节俭，但对于朋友，家人，她从不会心疼，对她来说景羡和耗子都是她最珍视的家人。

        出商场的时候夜色已浓，天色突变，下起了暴雨，又是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车，她站在路边的公交车站下躲雨，一手抱着耗子，一手拎着几个沉甸甸的袋子，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征象，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生怕它被狂风卷来的雨滴打湿，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卡其色t恤，和一条白色牛仔短裤，修长的腿上光溜溜的露在外面，冻得她一阵哆嗦，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出门前一定看天气预报。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站台前方，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撑伞下车，伞布挡住他的大半张脸，余灼环视四周，这里只有她一人，于是呼吸一滞，脑海里立刻窜上来一个名字，男人走到她面前，看清他的容貌，她呼出卡在胸腔的那口气，“周默川？你怎么……”还没说完周默川便接过她手里的包装袋，说:“我送你吧，公交车不让带宠物的。”

        余灼颔首道:“谢谢。”

        周默川撑伞把她送到后车厢，将几个纸袋放在一旁的座位上，车内没开灯，一片昏暗，余灼坐在后座抱着小猫，不知该不该主动找个话题客套一下，周默川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他的语气轻松自然，虽然余灼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并不算和气，但她一向不记仇，更何况周默川曾经也没少帮她，于是礼貌道:“是好巧啊，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也顺路，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挺顺利的。”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敷衍，便补充道:“说不定以后你就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了。”

        “我很期待，你呢？铭琛。”周默川转头对副驾驶座说道，余灼进了车厢一直没有留意前方的副驾驶座竟还有一个人，听到苏铭琛的名字，不知是受了凉，还是过于震惊，她打了一个冷颤，顺着周默川的视线看向副驾驶座，只能看到男人的衣角和头顶。

        “我也很期待余小姐的作品。”男人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更显得低沉，没有温度。

        余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呆愣了片刻，礼貌地回答:“谢谢。”

        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她无法开窗透气，她呼吸的节奏错乱，好像车厢里的空气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她失神地垂着头，耗子在座椅上蹦蹦跳跳，突然蓄力向前方一跃，迈着轻佻的猫步，爬上了苏铭琛的双腿，苏铭琛目光一沉，盯着耗子黑亮的眼珠，想起刚刚在大雨中，女孩小心地把它护在怀里，他嫌弃地逆着撸了几下它的毛发。周默川看到这一幕，忍着笑说:“你这猫倒是不怕人，脾气也好。”

        余灼回神，发现猫不在自己身边，扫视一圈车厢都没有看到它的踪迹，突然意识到只有苏铭琛的位置是视线盲区，她放弃寻找，尴尬地附和道:“是啊，也很黏人。”

        “看来你很受小动物喜欢，小年也很黏你。”苏铭琛脱口而出。

        “不过小年现在有陪玩了，你也不用挂念。”周默川随口补充道。

        周默川口中的陪玩，正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周嘉木暑假期间被家长安排补课，每周三天教学，她苦不堪言，周家父母虽然对她包容有加，但成绩方面他们依然要求不低，周嘉木心里不快，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好求着哥哥把小年接到家里陪她，周默川揶揄她，“摧残我还不成，连狗都不放过？”但又经不住她闹，正好苏铭琛前段时间出差，便把小年送去了周家。

        余灼从他话里体味到的意思是:不要再试图利用小年接近苏铭琛了，苏铭琛有了心仪的对象，小年也很喜欢她，而你，只是过去式。

        她开始恨窗外的大雨，恨不得立刻冲下车躲回自己的小房间，但更恨自己的敏感多疑。

        她嘴硬道:“小年健康就好。”

        苏铭琛听见她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满腹牢骚无处可诉，对待别的猫就是遮风挡雨，无微不至，对待小年就是“健康就好”？他横生一股别扭的醋意，将腿上的小猫推开，赌气道:“你放心，它很健康。”

        小猫回到后车厢，用身体蹭余灼的大腿，像在倾诉自己的委屈，余灼帮它梳理凌乱的毛发，温柔体贴地动作被苏铭琛捕捉到，他犯了孩子气似的扭头看窗外，周默川又余灼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苏铭琛始终一言不发。

        窗外雨势渐小，车子终于到了她的小区楼下，她下车后下意识地往副驾驶的窗口望去，猝不及防地对上苏铭琛那双阴沉的眼眸，即使内心慌乱不已，她也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一颗心躁动难安，好不容易熬到麻木的心，结果却不堪一击，她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笑自己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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