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系统绑定

第二章系统绑定

        晚上，方萍送来了汤水，护工用针筒通过鼻饲喂食。三天后取掉了喉插管、鼻饲管，窦凡能够进食流食了。五天后，取掉了导尿管。一个星期后，在病床上，经过医生的辅助和训练，窦凡的左手和左脚能够完成一些基本的动作。

        在这一个星期里，通过护工胖大姐，窦凡对自己这个病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个病有“三高”，就是“高死亡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据说，这个病的死亡率比癌症还高，而且速度快，当时没抢救过来就会致死，抢救过来后就不用担心死了，只要不复发就好，对寿命没有影响。高致残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几的概率，得这个病之后都会有后遗症，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而且可以通过康复锻炼恢复一部分机能，也有恢复得跟正常人基本一样的案列。高复发率是指得过这种病的人，如果在以后不注意饮食，不改变成规律的作息时间，不经常保持每天吃降压药，很容易复发。而且再次复发的话，致死率更高。

        窦凡这还算好的，有的人当时就没有抢救过来。后来他听方萍讲，她的一个朋友的表哥，跟窦凡差不多同年的人，在窦凡发病几天后也是脑溢血，没抢救过来，走了。而且听胖大姐说，有的人就算抢救过来了，意识不恢复，成为植物人。还有的，连苹果，香蕉都分不清的。有的还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的，医生说了，根据窦凡的恢复情况，估计他以后能恢复基本的自理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住进普通病房的第十天，医生判定，窦凡已经完全摆脱了生命危险，基本在治疗医院不起到作用了，可以转到康复医院。前期的康复对于病人以后的恢复很重要，于是窦凡马上被转到了最好的康复医院。

        在康复医院里，窦凡每天坐着轮椅，被护工推着进行各种康复活动：理疗，电疗，针灸，高压氧舱等等。在此期间，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康复病人。有四肢都不能动的，只有眼珠子可以转的；有说话说得很不清楚的，连香蕉苹果都不认识的；有经常流口水的；有经常只是在那哼哼的……，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窦凡在可怜他们的同时，也可怜自己。这时候，窦凡才意识到，他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他崩溃过，歇斯底里的大叫，没有任何作用；他沮丧过，绝望过，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能让自己更难受……最后，他决定振作起来，配合康复，不是还有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个案吗，努努力，或许自己也能恢复正常。

        住进康复医院的第三天，窦凡在男护工的搀扶下，第一次下床行走。有时窦凡靠墙，右手抓住扶手，独立站立，护工在一旁看着。窦凡重新像一个小孩一样学习站立。然后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去医院走廊靠墙站立。白天要各种康复，只有晚上有时间。在学习站立的同时，他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两百。其实，窦凡的口齿也受到了损害，讲话不是太清楚，毕竟右边脸面瘫了吗。然后是背“三字经”、“弟子规”、“岳阳楼记”，各种自己能记起来的诗词，文章。锻炼自己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一开始，他只能站个半小时，人就要休息一下。后来，慢慢的，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然后他慢慢扶着扶手走动，护工在一旁照看着。一个月后，窦凡的左手大拇指可以轻微的动，左手能平举一分钟。三个月后，窦凡能够抓着扶手，顺着墙，坐电梯，靠自己走到康复室。五个月后，窦凡的左手能够勉强握拳，再伸开。他还能够不扶墙，靠自己慢慢走到康复室。

        来到康复医院的七个月后，窦凡觉得在医院康复效果不大了，自己回家锻炼一样的，而且还不用呆医院花钱。于是，窦凡回到了家里，七个月时间后，仿若再世为人。同时，各种生活压力，矛盾也接踵而来。

        治病要花钱，特别是这种大病，花钱更多。只说在icu住的这半个月，各种治疗费用就高达二十万元，其他治疗费用，住院费用，护理费用，七七八八加起来不少。七八个月的住院和护理，除掉医疗保险报销的之外，自己还要承担高达五十万有余。窦凡原来的公司不停扯皮，说窦凡是在非工作时间生病，不算工伤，在打官司。公司只在抢救的时候，拿了十万出来，然后再也不肯承担其他费用。只好打官司，但你不交钱就不能住院啊。朋友亲人同学凑了十万，但也不够，方萍跟窦凡商量，于是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了。窦凡的老家在罗城市，只有窦凡老妈一个人住，他爸已经过世了。但罗城市是一个县级市，房子不值什么钱，只卖了四十多万。基本上这些钱给窦凡治病全花完了，最后官司在窦凡回家三个月后打赢了。法院裁定为工伤，公司赔偿三十万，前面拿了十万，又赔了二十万。

        等于现在窦凡丧失了劳动能力，家庭的担子全落到方萍身上了。他们还有两个小孩，大儿子窦天九岁，小女儿窦玉一岁半。窦凡的家庭情况一般，父亲在几年前过世了，母亲十几年前也中过风，没影响行动，但影响了思维。加之他母亲年纪大了，所以思维有点慢。以前她住在罗城，窦凡还有一个嫁在附近农村的姐姐可以照看一下。而且窦凡的舅舅也住在母亲住的小区，可以照应一下。现在，房子卖掉了，她只能和窦凡他们住到一块来，于是在阳台用东西搭了一个床，窦凡就睡那。

        以前，窦凡的家庭还算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在老家湘省首府星城找了一份高薪工作。星城是湘省的首府，在华国所有省份首府里的房价还算较低水平的。窦凡努力工作十几年，加上看准时机，贷款在星城买了两套房，除了一套自住，还有一套在出租。现在，窦凡病了之后，除了公司赔的二十万，要留给儿女老婆他们生活、读书。方萍每月的工资加上周末给人补课，哦，方萍是一个老师，只能勉强够偿还两套房子的月供。出租的租金两千多块就是生活费和日常花销了，日子一下就紧吧起来了。

        幸好，窦凡的母亲的退休金有两千多一月，他妈妈有各种慢性病和高血压，窦凡今后也需要每天吃降压药。他妈妈的退休金除了买药，还能补贴一下家用。日子就这么又过去了一年。在这一年里，窦凡不停的锻炼，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复原。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一年后的窦凡只是比以前走得稳些，外出还是要拄拐杖，以防万一。左手的恢复很慢，用窦凡的话，还是一个废手。在锻炼的空隙里，窦凡无聊至极，在某音上结识了很多病友。这些病友里，年纪最小的居然只有九岁，脑溢血，上天真是太残酷了。最大的六十多，再大的不会玩某音啊。最长的，已经从发病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看见有些人玩命地锻炼，近乎折磨一样，但是效果还是不大。也有介绍各种康复器材的，中药的，等等。慢慢的，窦凡也就认命了。锻炼还是会锻炼，只是那种常规锻炼，不去折磨自己那样。然后，没事的时候就上某点中文网看看小说，看看电影。

        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古人诚不欺我。当然，窦凡也知道，自己也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一个女人负担起整个家庭的担子，是不容易的。生活上的琐事等等，长期积攒下来的矛盾终于爆发了。两人大吵了一架，后来决定把出租的房子收回来，然后，窦凡和他妈妈住进去，方萍的妈妈与她们住到一起，帮忙带小女儿。就这样，算是家庭还在，毕竟孩子还小，但是分居了。

        就这样，窦凡整天与一个年纪大了，脑袋不太灵光的老母亲住在一起。他整天都不出门，就呆在家里，仿佛整个世界与他都隔绝了。平时除了推销电话，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电话。窦凡常常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无助中，无法自拔。他觉得整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摆脱这种困境。

        时间很快来到了窦凡发病的整三年。2021年12月初，也就是三年前的这天，窦凡迎来了他生命中的至暗时刻，他中风了，然后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中。

        今天，窦凡他妈妈出门去买菜去了。窦凡跟往常一样坐在家里发呆，突然一阵心绞痛。这三年的郁结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窦凡只能躺在沙发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知道他最后的时刻到了。

        窦凡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分别的世界，窦凡的脑海里轻声说：对不起了，爸爸，妈妈。对不起了，儿子，女儿。对不起了，老婆。对不起了，姐姐，舅舅，对不起了，所有人。我走了。

        弥留之际，一道刺眼的绚烂的光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只是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检测到极致生命体，系统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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