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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沈岿


  挨了板子受了伤,希夷还得查刺客的事情,不过还好顾清歌按照说好的,把线索都告诉了她,在京畿附近的几个镖局那段时间都有异动,但是那么多货物,都消失了。

  现在小年将至,东临城出入鱼龙混杂,特殊时期,希夷严令严格排查,现在人要出去并不难,心怀鬼胎的人想要带点什么出去就难了。

  因为出了内城,外城还有一道盘查,离卫做事又一向一丝不苟,这两天刺客没查到,什么走私、逃犯倒是抓的不少。

  “大人,既然刺客与祁晋将军都是先帝的人,为何不盯紧祁晋将军呢?”若言看她面色惨白的坐着,问道。“吃麻糖吗?”

  希夷抬头错愕的看着她,她道:“今儿个是小年了啊。”

  希夷笑了笑,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不是单纯的笑,若言看不明白,大人似乎有些无奈之意,她叹息道:“转眼就又是小年了啊?”

  去年若言没敢问她吃不吃,今年倒是没什么避讳了,希夷点头道:“你去取吧,给子墨那儿也送去一点。”

  因为事情败露,只好把柳子墨送到顾清歌那儿去寄养了,他听说先生挨了打,哪里还敢瞎闹腾,当然老老实实的过去了,但因为还有柴福跟着,有顾玉书陪他玩,希夷倒也不怕他太孤单。

  提到柳子墨,若言便是不喜,也只能叹一声,在她眼里这个孩子就是大人的灾星!

  可是大人想要保护他,若言也只能保护他。

  ......

  自从听说信任的射卿名叫希夷,而且是那个希夷,孑阳就一直很担心。

  果不其然,希夷这个人,不仅把西武闹了个人仰马翻,搞得西武境内三途元气大伤,暌违堂几乎全部被毁,而她如今身居高位,果然又对三途大打出手了。

  孑阳倒是不是很担忧,因为不同于濑宜那样的江湖人,他这样明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放下暗部双刀,断了与暗部的联系,谁也找不到他,三途内知道堂主真实身份的人也都寥寥无几。

  听到暗部来报,濑宜身死,他便感慨于离卫的情报网,不过在东临,在离国,离卫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又是官家人,三途拿什么与他们斗呢?

  本来三途作为江湖组织,一种教派,不应当牵扯到朝廷,可惜出了希夷这个异类。

  可惜汝安城杀局,那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还失手了;而皋山之事,筹备配合本就花了无数时间,闻横川这个疯子临阵倒戈,还断了与他们的联系,这会儿他的信赖更上一层楼,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而且他谨小慎微没有留下一点把柄给他们,他们连证明双方存在暗通曲款的行为都做不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尤其是符舟如今已经被他们接触,一旦闻秩宇的权力越来越巩固,一旦他掌握了中央军,暗部危矣,而老爷子那个老顽固绝不可能让他走入歧途。

  孑阳也不想寄人篱下。

  ......

  三城兵马司城北大营左营督使被东长鸣带走了。

  但皋山那件事,相关人士被查办也很正常,而卫戍府与希夷全权负责调查此事,她想查谁也就查谁了。

  由于希夷不便出面,于是就由东长鸣替她来审。

  “东长鸣!你我同朝为官,你竟敢对我施刑!”左营督使季穣骂道,“等我出去,就要弹劾尔等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离卫自诩离国护卫,你们的行径又和七言府那群酷吏有什么区别!”

  东长鸣冷笑一声,道:“对于心怀鬼胎却又死不认账之人,我还顾及什么?如今证据确凿,你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你要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这刺杀陛下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你要一己承担?”

  对方显然迟疑了一阵子,然后冷笑道:“你说证据确凿?空口无凭,不过是栽赃陷害!”

  东长鸣拿出一叠纸,念道:“十一月十三,东临城北三十余里藏山村,数驾车马经过;同日以东二十里,杨家村数架车马经过。十一月十九,皋山左营调动。”

  “当日值守的士兵已经招供,他们的确是为你指使,将那些狼放入皋山。”

  “安知你等是不是一样屈打成招!”季穣盯着他,斥道。

  “哪怕是,你又有什么办法?”东长鸣嗤笑道。“不会有人知道,你义薄云天,想一人扛下所有?”

  “你!”季穣的手紧紧攥着,半晌咬牙道:“我招。”

  东长鸣立即让府承拿出纸笔写下供词等他画押。

  “这些都是堂主之令,我作为暌违堂凶兽不得不从。”季穣道。“那日......”

  他还没说完,突然之间喉间“嗬嗬”作响,不需多久,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封锁卫戍府!严格盘查!”东长鸣大骇,立即赶往射卿府,禀报情况。

  ......

  希夷正在浇花,东长鸣抱着拳,刚把事情说完。

  她转过头,道:“我随你去看看。”

  “大人这伤......”

  “不碍事。”希夷淡淡道。“我也好去看看是什么毒。”

  卫戍府。

  死人放在台上,死不瞑目,唇色发紫,七孔流血,死前的神情刚由凝重化为惊骇,弧度还不大。

  他发现自己中毒的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死了。

  “怎么中的毒?”希夷问道。

  “唯独这一点,我们还没有查出来,饭菜都是没有问题的,所有牢房吃的也都是一样的,唯独他中了毒,而且沈大夫没能测出这是什么毒。”东长鸣摇头道。

  暗牢里味道很干净,虽然也有血腥味和霉湿味,但比起京城的其他牢房要干净很多,而且这里也很安静。

  主要是牢房隔音比较好,而离卫也从来不聒噪。

  “他是突然中毒的,本来他已经开始招供了,准备好纸笔,他刚提了一句堂主,就毒发身亡,之前一点异状都没有。

  “三途里有一些人和寻常三途不同,他们是不会外放的,这种人三途里通常叫他们‘勽鸟’,他们是三途内部比较低级的一类人,通常用来处理一些脏活,但他们常年处于核心,知晓众多隐秘,三途不会不防。”喻子倾道,“所以从小他们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在饮食里掺杂黑莲花的花粉,在体内长年累月的积累,关键时候,只要混杂极其少量黑莲花汁,就会致死。”

  “无论尥虫卵还是黑莲花粉都是暌违堂的东西,不易察觉也不留证据,长鸣,你把剩下的饮食给我看看。”希夷道。

  “这恐怕难,早上的膳食都已经被处理了。”东长鸣道。

  “那就让我看看和他吃同一锅饭菜的人。”希夷道。“若是服过了黑莲花汁,总是能查出来的。”

  东长鸣领着希夷去见了隔壁牢房的几人,她让人取了东西来给他们服下,果不其然开始呕吐。

  希夷最后分发了解药,缓缓走出卫戍府,东长鸣来送她,她道:“的确是,对于勽鸟来说会致命的毒,对于没有长期服用的人却会丧命。这个季穣不像是勽鸟,但他一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持续下了黑莲花粉。也许从他被选来履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开始了。”

  “黑莲花汁是怎么混入饮食的?”东长鸣问道。

  “如果是单单他一碗有毒,也许是送饭的人下的毒,可如今就不一定了,任何环节都有可能有问题,没法彻查。”

  “难不成我们卫戍府还有不干净?”东长鸣问道。

  希夷没有回答。

  哪里能干净呢?

  希夷从前是使向水渡的高手,对方以向水渡下毒,也算是一种挑衅。

  想起顾清歌所说的,暌违堂主是止虚前任神农堂主之事,她只好改道先去忘忧班。

  ......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顾清歌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

  “疼。”她言简意赅。

  “不告诉子墨你来了吗?”顾清歌问道。

  “算了,他哭起来我头疼。”希夷坐了下来,摇头道。

  顾清歌之前仅是大概知道柳子墨身份敏感,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感叹希夷真是心大,竟然留了别人家一根独苗养在身边,不说柳子墨恨不恨她,哪怕闻秩宇也容不下她啊。

  她为希夷沏了一壶茶,叹了一口气,心道若不是因为她这个性子,自己也不一定愿意与她结交呢。

  “我今日遇见了一件事。”她把牢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所以来问问你这个前堂主的事情。”

  顾清歌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熟悉这个神农堂主,本身止虚也不是多团结,沈昙之住在我这里,是个意外,否则三堂本该各不相干才是。”

  “但沈岿是沈昙之的族兄,你若真想问,我去把沈昙之给你叫来。”顾清歌端茶给她,自去后头叫沈昙之了。

  “先生。”沈昙之笑眯眯的道。“我告诉您沈岿的事,你告诉我相离蛊的炼法,如何?”

  希夷恍然大悟,就说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是惦记上了她这满身绝学。

  暌违堂禁术自从希夷一把火烧尽,杀了副堂主以及一干元老后,就是唯一知道的人了。

  “不如何。”希夷淡淡道。“那些东西我会带进棺材里。”

  “您告诉我,我绝不外传,我和您一起带进棺材里。”他笑眯眯的道。

  而后看了一眼两人神色,道:“分开带,我猜我一定比先生活得久很多。”

  “你干嘛咒人死啊!”顾清歌骂道。

  “医者讲求望闻问切,我一望先生眉宇和手上气血,便猜得到她身上有伤。”

  “废话,她不久前才被打了板子。”

  沈昙之笑着摇头,问希夷:“先生,我说的可对?”

  希夷不置可否,淡淡道:“我想知道,沈岿。”

  沈昙之坐到她对面,道:“族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

  “比你有天赋?”顾清歌问道。

  “不过尔尔。”沈昙之脸色不太好,淡淡道。“他才是真正的疯子,与医毒为伍,心无旁骛。”

  希夷抬头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你有旁骛。”

  沈昙之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古怪的抬头看她,见她仍是一副淡然之态,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好收敛了心神,道:“他判去暌违堂,大概的原因我也知道。”

  “沈氏长于蛊术,但津蠹与摩支格都是禁术,祖上自沈君家主开始,代代严禁研制津蠹,但凡有人敢以摩支格为试,都是要家法伺候的。沈岿小时候受过很多次,因为族内只有家主可以豢养摩支格,而沈岿天赋再高也不行。”

  “后来他做了家主,想炼津蠹就更难了,数百双眼睛盯着他。”沈昙之摇头。“对于沈氏来说,津蠹就像一种诱惑,只要学会了津蠹制法,就算登峰造极,后来三途不也因此出了病村之变?”

  传闻希夷叛逃的直接原因就是病村之变。

  希夷并不多说,端着茶静静地吹。

  沈昙之也不再多试探,笑道:“总之,如果三途向他抛了橄榄枝,是他的话,好像的确没什么好拒绝的。而此次行刺若是成了,闻秩宇无子,闻横川受益,如果他们达成了什么阴私交易,先生危矣。”

  希夷站起身,对他道:“可闻横川没有,他一旦篡位,就是下一个蓝秋封,可他知道,他目前斗不过我这个虞瑾瑜,我就算扶一个血缘已远十万八千里的闻氏之人,也不会让他高坐帝位。而若他害吾主性命,我必要他偿命。”

  “其实岐王与先生胜负不过三七之数,搏一搏也没什么不好。”

  “闻横川如何想的,我是不清楚。”希夷淡淡道。“但他如果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那么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顾忌了,忌惮着。”

  “反正先生是其中之一。”沈昙之笑道。“沈岿他武功是先天高手,医毒术也炉火纯青,是极其棘手的人物,更棘手的是他是个疯子,所以没办法用常理去揣度他。”

  “我知道了。”希夷站起身,看来是打算走了。

  “对了,有个事。”顾清歌叫住她。“闻秩宇请我除夕夜入宫献曲。”

  希夷微微皱眉,顾清歌名声响,被请入宫也是正常之事,她与自己说,无非是希望自己帮她隔绝一些麻烦。

  顾清歌嗓子好,姿色好,身段也好,在权贵满地的京城,的确是麻烦,哪怕她已经有一女,可到底是独身。

  “我知道了。”希夷点头。“他传召,我不能替你推了,但我会安排,让你麻烦少一些。”

  “嘿,谢了。”顾清歌笑道。

  于是京中更加盛传射卿喜欢女人。

  从前代国名角云归月受商王爷庇护,才免被权贵骚扰。

  今日顾清歌受希夷庇护,加上她之前怪癖的流言,又被人家乱嚼舌根。

  不过还好两人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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