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寄言乌鸢休惊讶
潘玉心跟她瞎扯了快半个时辰。
到最后就快演变成大眼瞪小眼了。
可希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见她想不出话来时,微微一笑,让她喝杯水。
潘玉心看着她有点难为情,她应该是猜得到自己想干什么的吧?
她转眼看到了闻承桓,立即来了灵感,把孩子抱过来,问道:“王妃家的小郡主是否乖巧?桓儿他以前喜欢哭闹,现在倒是容易哄了。”
希夷道:“不怎么乖巧,爱哭,我也不会带,只能让乳娘来教。”
潘玉心抱着孩子,笑意成真,指着他的眉毛,道:“看这幅文眉,是否很像陛下?”
希夷点了点头,但若要说的话,闻横川不也有一对闻氏著名的文眉吗?所以睹物思人,二人想的却是不同的两人。
“参见陛下。”
外头传来宫人们这般的唤声,闻秩宇到了栖凤宫竟然都不需老于海通告......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希夷立即收拢心神,行了个全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闻秩宇脚步不停,先到了潘玉心身边,接过闻承桓,等希夷站起身抬头时,闻秩宇已是抱着孩子站在潘玉心身旁了。
王昭容还生了一位公主,但闻秩宇未曾去看过王昭容,只是见了几次小公主,亲自取了名。
叫闻怜。
希夷侍立在侧的样子让闻秩宇皱了皱眉头,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她做射卿的时候,闻秩宇对她冷声道:“这就是你的保证?你果然够糊涂,也够胆!”
未成想他说这些倒也不避讳潘玉心半点,看来他二人关系是真的紧密,希夷跪下,但并没有解释。
她若上报,闻秩宇同样会忌惮,也会把闻横川叫回来,但不会生她的气,毕竟那是希夷事前不知情的。
可希夷视而不见。
闻秩宇也没有把她叫起来的意思,潘玉心有些为难,道:“陛下......”
“皇后,这件事你别管。”闻秩宇淡淡道,指着希夷:“朕要你看住他,你现在为止做的那些,能让朕相信你看得住他吗?”
“臣有负陛下信任。”她作为岐王妃,此时自称为“臣”,因为这个任务,是她尚且为射卿时,闻秩宇交给她的。
“你如果做不到,朕就派别人去做,记住你的身份,你这不是在帮他,你这是在逼朕动手!”
“是。”
“你二人应是的时候,倒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闻秩宇冷笑一声,摆手道:“你退下吧,记住朕说的。”
“微臣告退。”希夷倒步缓缓退下。
等她走后,潘玉心问闻秩宇:“为何不请她试试呢?”
“无用的。”闻秩宇道。“也不能让她知晓此事,否则十三弟也会知晓,他脑子里那些没死干净的心思,只怕就又要让他铤而走险。”
可闻横川早就知晓了。
“在瞒不住之前,我尚有些准备要做。”闻秩宇道。
......
希夷走到宫门外,便见闻横川一直站在玄武大街口,见她走出来了,上前接她,眼神问她有没有事。
“没什么,随意聊了几句。”希夷握住他的手,走在他身边,看着东临城,又握紧了些,道:“走之前想离这里越远越好,回来的时候才发觉它这么美。”
她见过的城池已是很多,但好像没有一座城池比得过东临。
她在这座城池住的不久,但诸多的回忆,尽在此城;与他相识,也在这里,爱上他的桥也在这里。
“可惜三月过了,没有桃花了。”闻横川似乎也有些感慨,对她说道。
“你还跟它卯上了。”希夷笑骂道,闻横川与她同行,走到府上,若言跑来了,她倒是半点也不避讳。
毕竟希夷和东长鸣的关系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不过其他人都因为闻秩宇金令召闻横川回京和岐地私藏兵马一事忌讳颇多,只怕不敢随意和她往来,连和东长鸣的关系都要藏一藏。
若言的肚子倒是还没动静,不过是她自己暂时不想要,毕竟东长鸣那里事事需要她操心,生怕有什么没过目的让他中了招,本打算安生几年再说,却没想到希夷被召了回来。
若言逗弄着她盼着见到的小小姐,闻雨言今日给了面子难得没哭,闻横川给了希夷面子把她让给若言,自己到隔壁去了。
“陛下极其宠幸皇后,陈家因着贵妃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陈启昂似乎有意再送一位女儿入宫。”若言对她闲聊这些她不在时东临的变动,“陛下真对皇后解开心结了?”
“他不允许陈贵妃生子致使外戚势大,潘家看似风光,却远在北山,也被牢牢锁死在北山,有杨之策在,再被制衡。而皇后嫡子若是继承大统,身上流着一半的潘家血脉,足矣安抚潘家。”希夷道。
“而潘家远在北山,朝堂无人,纵使立储,也只能等着陛下传位,是吗?”若言问道。
希夷摇头,却没有告知若言闻秩宇身体出了问题:“届时储君远离外公,不会被拉拢,感情有限,潘家受益反而微乎其微。”
“而且再怎么论感情,那始终都是皇帝。”希夷叹道。
这也是为什么希夷一直反对闻横川回来的原因,因为她不敢赌闻秩宇他的帝王决策如今已到了何种地步。
帝王无真情,该杀都会杀。
“大人还是不要多想这些。”若言道。“我与长鸣都会全力帮大人应付的。”
希夷抱着孩子,露出一笑,道:“还好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不争不抢,也可让闻秩宇安心;他现在还能有这么多的耐心,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女孩吧?
......
回了几日,闻秩宇都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只不过,戚衍被调了个闲职,东长鸣兄弟虽然没有调度,东党的一些枝节都被修剪。
其中就有何当逐。
闻秩宇把他丢去编史了。
希夷辞官以后,户部有着不少门生,何当逐算是两边都沾,可惜他这副明哲保身两头倒还是没能保住他。
因此一茬,如今都没什么人敢与希夷或是闻横川来往,东党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被贬了。
但毕竟要平衡西党,闻秩宇不至于动作太大。
闻横川与希夷倒是不放在心上,毕竟闻秩宇做什么都不奇怪,贬官打压反倒只是小事了。
用过晚膳,闻横川随口与希夷提起时,她仅是抱着孩子一笑了之。
闻横川看她那副高高挂起的样子,笑道:“我看咱们留在东临也无事可干,我前些日子上了份折子说想去丛云看看,今日批复准了。”
希夷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连出门玩一趟还要上折子和闻秩宇报备一声。但看闻横川总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不由心上十分熨帖,闻横川伸手把孩子接过,抱在手上,看着那淡淡还未长开的柳叶眉,笑道:“不像我,像你。”
“像你好啊,长大后肯定和她娘亲一样是个大美人,以后提亲的人要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踏破。”闻横川居高孩子,这闹腾精没哭,还笑了。
“这才多大,你就想着那么久以后的事了。”希夷嗔怪道。
“要不是我家娘子是射卿,保管有一大片人上门提亲。”闻横川笑道。
“没个正经。”希夷也不指望他能正经说点好话了,眼看天色不早,闻横川又要把孩子交给奶娘放到隔壁去了,这回希夷倒是不阻止了,白日里被这个小祖宗吵得脑瓜儿疼,这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比柳子墨那种麻烦个几百倍。
“可惜想入宫的人虽如过江之鲫,想入你这岐王府的人倒是少得可怜。”
“你自己清楚,那是没人敢。”各家各户从以前开始就约束女儿离闻横川远点,他身份摆在这里,若是闻秩宇想做点什么,说不得就把全府都给搭上了。
等希夷成婚后就更不许了,先不说嫡女做小是亏本买卖,单就说嫁入府中后,谁斗得过希夷?再说了,送自己女儿去跟她抢男人,这些人又不是嫌命长了!
哪怕希夷曾是射卿,你也别去拿乌纱帽试她是不是真的宰相肚量。要是真碰着了她逆鳞,谁知道她会不会公报私仇?
“怕我这母大虫?”闻横川有意支开小祖宗,把她丢到隔壁去,希夷福至心灵,对他笑笑,钻进他怀里。
“哪里,怕的分明是皇兄。”闻横川可不敢说她是母大虫,但他从前风流成性,如今天天跟在娘子身边,如影随形,不清楚他性子的人觉得他是惧内,或者希夷善妒。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惧内倒是不至于,这两人是难吵起来的。
“皇兄是批了随我们去玩的,不过也没说期限,所以你我慢悠悠去玩就是了,他又不愁我们玩,只怕我们不玩。”闻横川暧昧的磨蹭她,环住她的腰,从前被那小祖宗害惨了,再加上家里真有个“母大虫”,为了照顾她,真要把他憋坏了。
“不许不带孩子。”希夷淡笑道,把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彻,反手抱他。
“好。”闻横川应道,把人抱起来。
......
岐王回来没几天,府门外又停了辆车马打算出城去了。
王妃站在门口,初夏日头已有些毒辣,岐王替她打了阳伞,免得把她晒着了。
有一说一,这一对璧人就算牵扯的东西再是复杂,也是神仙不及的鸳鸯眷侣。
车夫取了阶梯让二人上车,后头还跟了一辆,是点绛霜染和乳娘坐的,浩浩荡荡的出了东临向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又要回岐地去了。
......
丛云是座小城。
比起汝安还要不起眼的小城。
谈不上富庶,仅是勉强温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一座普通的小城,也难怪会有人选择在这里归隐。
这里曾经隐藏了两个先天无人知晓,今时今日再来两个先天,还是无人察觉。
闻横川与她寻了个小院租下,今日希夷打算直奔目的地,再腾出时间游玩,于是亲自抱了闻雨言出门。
闻横川则替她们打伞,跟在她身边。
他本来还怕希夷会触景生情,但看她抱着孩子笑得还挺开心,陪着小孩到处瞧东西,也就松了口气。
毕竟当年上元节,希夷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不也是想起了双亲吗?
“我印象里,丛云是很特别的地方。”希夷道,领着他往城外去,“但如今看来,却是再普通不过。”
特别在于它独一无二的地位与印象,而如今希夷行万里路,见过了诸多城池,丛云便是实在普通的地方了。
“我记得那座山头。”希夷指着南边那座小山,道:“就在半山腰,有间小屋,坡下则是漫山的乌鸢花。”
而到了山下,抬头望去,依旧能看见蓝紫色的乌鸢开了满坡,它们还在,岁岁常开。
也许真有一场火海,可是火海之后,留下的却是新生。
天气一热,小祖宗就有点不乐意了,或许青山有灵,她难得没有哭闹,由着娘亲抱着,闻横川怕她抱累了,伸手去接孩子,被她拒绝,坚决不放手。
闻横川心道她主动抱自己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怕是这一个多月她抱女儿的次数早就远远超过抱自己了,气得有些吃酸。
他还真有意思,惹急了连自己女儿的醋也吃。
希夷见他时不时瞥一眼怀中的女儿,脸上写满了酸意,只好叹气:“给你吧。”
“不要。”闻横川如今反倒不稀罕接了,“早知道就把她留在院子里。”
“你怎么连她的酸也吃?”希夷瞪他一眼,“咱们的孩子,不仅我要宠的好好的,你也要。”
“你就不怕养出个刁蛮大小姐?”闻横川冷哼一声,“就算是女孩子,吃点苦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一点苦也不给她吃,将来她会吃更多苦。”
“你我也护不了她一辈子。”
“你还说的头头是道了。”希夷把奶香的孩子往他怀里送,闻横川没法子只能把伞换给她,抱好女儿,希夷举着伞,闻横川与她来到了山腰处,那儿小院还在,只是已经塌了,长满了乌鸢。
“酒在袖子里。”闻横川道,他只带了一小壶,希夷也没要他带多少。
她多年不曾回来,以前总被告知此地是“敌国”,回不来,后来到了东离,也觉得无颜回来,认贼作父十余载,她不讨回个公道,如何敢回来?
她把伞留给闻横川,走到院内提袖撒酒,良久无言。
唯花与清风倾听无人听得见的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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