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悲欢
闻横川答应了对方放他一马的要求。
反正打起来只是个意外,把他放了卖他个人情也好。若杀了这个颜家庄掌门人,说不定又有什么“为父报仇”的戏码上演,真要杀他,最好是把满门都灭干净。
既然不是死敌,那么把他和颜家庄得罪死也太没必要了。
闻横川答应放了他,却必须要在这个宋文炯抓到之后。
现在也仅是不上刑了,叫人来给他们看看伤,暂且关着。
他耽误得果然不久,可以赶上午饭。
回去以后,希夷问了问他此事的细节,便不再多管了。
“这个宋文炯也不需我们亲自去抓。”希夷皱眉道。“否则祁晋那里不太好说。”
虽然祁晋为了忠义选择两不相帮,之前不认得他的时候还好,认得了以后再去亲手杀他从前的兄弟,面子上过不去。
这也多亏祁晋在南国时与他二人关系不算差,否则谁管他心里膈不膈应?
......
二人上折子去江南的请求被闻秩宇驳回了。
闻秩宇派人跟着他们,他们两个先天高手怎么会感觉不到?
虽然是被动卷入此事,但闻横川答应放颜祯一马的事和颜祯在西北江湖的话语权,让闻秩宇对此决定有些不满。
民不与官斗是事实,闻横川放他一马还是在卖他面子,闻秩宇虽不至于驳回闻横川答应的事,但是还是起了芥蒂。
而江南那等富庶之地,文人雅客聚集,世家林立,英才遍地,闻秩宇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去呢?
得知此事希夷也不恼,反倒对闻横川道:“无事,你我吃柳湖蟹也是一样的。去年我说西山日落和柳湖飞雪你我看不到了,现在反而有了机会。”
闻横川领了她的情,也就装作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点头道:“的确,西山日落、柳湖飞雪、苏堤春晓皆是人间极景,不输江南半点。”
实际上问题的确有点大。
看来以后他们两个是哪里都不要想去了,闻秩宇怕是不会同意了。
毕竟这种折子他都敢驳,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给了。
......
自折子被驳回后,第二日二人便启程回东临,在路上又是一路吃喝玩乐暂且不表,而当他们入了中州地界后,宋文炯伏诛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这事情是闻横川告知卫戍府的,自然传到了闻秩宇耳朵里,闻秩宇亲自下令动手,岂有他逃出罗网的道理?
颜祯本来就是出来鬼混,宋文炯万没想到他会犯了事被抓,还撞到闻横川手上,更没想到他出卖二人的交易转手把他卖了。
至于二人的交易,那就是他们的秘密了,外人无从得知。
闻秩宇的生辰是六月廿四,二人回到东临后刚好赶得上,闻秩宇岂会不请自己唯一还活着的胞弟?二人自然而然收到了请帖,邀请出席宫宴。
今年是闻秩宇三十五岁的寿辰了。
二人回府没安生两天又要出门应酬,希夷今日本想挑件淡色礼服,谁知闻横川和他不搭,非要她穿套紫金礼服,实在拗不过他,她便只能同意了。
她本是不打算如此张扬的,不过她是岐王妃,正装只要不僭越礼制,什么样的、她要怎么穿都是她自己的权力。
希夷回到东临后,再也没有穿过这种颜色,多是淡青素白或是云蓝,淡泊得很的颜色,像这样紫色盛装金线绣纹出现还是第一次。
从前熟识她的官员都愣了一下,恍惚间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不过这几年东离变化大,的确是容易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
而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多数都和这个人有关,如今看她也变了,难免让人觉得世事无常。
希夷受众人暗中打量,不喜热闹,便往闻横川侧身站了些,把左边的视线全遮了,另一手借着宽袖走动时,悄悄掐了他一下。
闻横川面上一派严肃,心中忍笑辛苦,于是环视一眼,跟众人眼光对上,目含警告,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了。
闻横川照例还是摆在最前头的位置,这一次希夷便与他同席了,对面是陈祚,一年不见他似乎老了不少。
闻秩宇落座,潘玉心和陈贵妃随他出席,可三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陈贵妃由甚。
希夷微微皱眉,闻秩宇的病气已经肉眼可见,他呼吸短促,虚浮无力,徐重白一定让他好好疗养了,但闻秩宇要过目的政务太多,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休息。
如果希夷还是射卿的话,还是那个纯粹的射卿的话,他应该不会那么劳累吧。
闻秩宇的声音拉回了希夷的心神:“众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是朕的大寿,还望诸卿不要拘束。”
百官谢恩,遥敬皇帝,为他贺岁,祝他万岁。
可对于闻秩宇而言,这个生日一过,不知还余几岁。
闻秩宇还是带着那股威仪,以及得体的笑,与潘玉心陈贵妃两人聊起来,一摆手,歌舞起。
希夷是对歌舞没有什么兴趣的,她的目光多放在闻秩宇身上。
他并不喝酒,他即使是笑也只是在一定的弧度里,仿佛多笑一些就要花费万般力气。
闻横川就在她边上,她老是越过自己去偷打量上面让闻横川妒火中烧,他把腰板挺直了挡住她视线,一个劲的给她布菜,布菜,布菜。
非要她吃光了才罢休。
希夷没有办法,只能吃菜,收回目光,闻横川见她收敛了,才动筷子。
他也不瞧殿上的舞女,这下两人扯平了。
闻秩宇坐在高台上岂会发现不了下面的异状,他坐在最高纵览全殿,把这些尽收眼底。
其实以希夷的医术,她若是瞧不出来,闻秩宇才会觉得有鬼,她是在装蒜,如今看她多有留意,叹了口气,去碰那装饰性的酒樽。
一双玉手覆在了上面,潘玉心微微摇头,道:“陛下。”
闻秩宇去拿酒杯的手落到她手背上,潘玉心翻手反握,两手相握回到桌底,闻秩宇目光里再无半点动摇。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当初她刚下嫁十三弟不久,他尚有命她出使、给她兵符的信任,如今休说让她帮忙分担政务,便是他如今病得厉害,也不肯问她一句“能不能治”。
多少言笑,多少信任,多少回忆,尽付默然。
已过了的歧路,再不能回头。
见了潘玉心和闻秩宇的互动,陈贵妃再将目光投向下面,岐王不知在与王妃说什么,即使是宫宴之上,百官面前,她也举起手用袖子掩唇,眉眼里尽是笑意。
岐王的神色在这儿背面看不见,但看他凑近,摇晃脑袋,希夷低头再笑,肩膀微耸,便知岐王应该是紧追不舍,接着撩拨。
陈贵妃心底酸涩,不知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的采荷殿就算盛宠时被赐了再多宝物,也不能超过贵妃的规格,而闻秩宇已有半月不曾踏足采荷殿。
从前每月去栖凤宫两次,如今若是一个月来了采荷殿两次,她都要欣喜若狂了。
明明已让她没有了儿息,为何却连面上的恩宠都不再维持?她不是没有试过去拉拢他的心,可他却可以用最温和的面色拒绝她。
为什么?她不明白。
父亲问她此事时,她只能无奈的哭诉,父亲没有办法,却要在最近找个机会把妹妹送进宫来。
这满殿欢喜,是否只有她一人独愁?
闻秩宇注意到了陈贵妃心不在焉的出神,便出言道:“饭菜不合爱妃的胃口?”
“不是,陛下......”陈贵妃开口道,却也不解释为什么。
潘玉心松开了桌子底下的手,闻秩宇转头看她,只见她目光坚定清澈,对他点头。
闻秩宇微微笑了一下,转头对陈贵妃安抚了几句,道:“今晚朕宿在采荷殿,爱妃可会不欢迎?”
陈贵妃大吃一惊,似是不敢相信,面色从惊讶转至委屈,红着眼眶道:“岂敢,臣妾恭候。”
潘玉心的确更适合做皇后,她虽有儿女私情,也有天真烂漫,却在经历过冷落后真正成长成一国之后。
她有容人之量,哪怕她不想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也必须这么做。
说来可笑,刚入宫时,她尚且会因吃酸而对他撒娇。
如今已是再也不会,便是吃酸,她面上也挂着得体的笑,端着国母的威仪,哄着一岁的孩子。
潘玉心看着要吃这吃那的闻承桓,眼底悲悯,她与陈贵妃,其实都是可怜人罢了。
上头的一家种种心酸苦楚。
下头的夫妻二人呢?
察觉上面气氛不对,她已收敛了笑,让他不许再讲笑话,不许再不正经。
“我这不是怕你乏了?”闻横川笑道。
“不用讲笑话,有你在我就铁定不会乏味无趣。”希夷道。
“是吗?”闻横川的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二人正在低语,闻秩宇已经安慰好了陈贵妃,想起他二人回来后还未与他说过话,便开口道:“似乎十三弟从来没有过过生辰?”
闻横川作为亲王,没有办过寿宴。
希夷见闻横川眸子一顿,心道这闻秩宇怎么踩了他的雷,她刚想替他出言,免得他太冲了,没想到闻横川轻声道:“回禀陛下,臣弟不便过生辰,便不过了。”
闻秩宇皱了皱眉头,但闻横川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便不再追问,改了个话题:“十三弟的小郡主说来还未有封号,朕就在今日封了吧。”
闻秩宇思索片刻,道:“便封为星河郡主。”
“多谢陛下。”闻横川与希夷齐齐谢恩。
闻秩宇又赐了些东西才作罢。
殿上是各家欢喜了,大家都是一副笑脸,置于其中有几人真心便未可知了。
“他搭话还不如不说话。”闻横川与她退宴时愤愤道。
“不气不气啊。”闻横川生辰的岔子他是从不曾提过的,但是希夷当初查他底细时查到了,虽然一直不表示自己知道,但她就是知道,而且记在心里,不去碰他的忌讳。
闻秩宇作为亲兄弟,知道他手下养了多少兵,知道他有多少心腹,知道他心怀鬼胎,却偏偏不知闻横川为何从来不过生辰,乃至于当众提起。
闻横川的生辰在下月廿四,恰好一个月。
而那一日恰是贤思太妃的忌日。
所以他从来不过生辰。
闻横川其实也没有多气,指望闻秩宇兄弟情深是没可能的,为他生气半点也不值。
但希夷她从不提起,原以为是她忘了,不知晓,毕竟她也不是喜爱过生辰的人,今年就没有过,现在看她这个表现,是早就知道,牢牢记着,小心避讳。
于是他便拿出一份气样子来,等着她安慰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希夷的确是上了他的当,闻横川最爱聒噪了,现在他闭嘴了反而让她不习惯。
“怎么了怎么了?”希夷问道。
若不是在外面,还在路上走,只怕她要使美人计了。
闻横川一贯是对她百依百顺,大多时候是他哄希夷,这倒过来哄还哄不好倒是头一次。
希夷拉他的手,悄悄捏他手指,闻横川虽然看着她,但还是抿着唇半晌不说话,就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百官今晚见希夷能笑已是觉得活见了鬼,她今晚倒不避讳,也没有以前的架子,该笑就是笑,见了的人都觉得闻横川娶得到希夷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在路上见希夷绕着他说话,闻横川不开口,她便一直叨叨叨的,不外乎对视一眼。
然后在同僚眼底看见一样的骇然。
谁还记得这个曾经的射卿也不过二十有二,正是年轻时候。
之前那副不苟言笑,与脸上冷厉的人皮面具一样,都是她的武装。
如今丢了也就丢了,也许她私下里都是这样。
只是百官第一次有机会见到。
她哄了半天,没见他松口,倒是闻横川自己觉得她这幅样子应该只能自己看到,周围的打量太多了,只好收了架子,道:“无事,我没气。”
希夷只当他是说的勉强话了,闻横川笑颜如常,把她往边上捞,挡了视线,众人心照不宣收回目光,不该再多看了。
闻横川这才满意的点头。
二人出了宫,已是很晚,乘上马车回复安歇。
......
采荷殿。
陈贵妃洗浴完后,正在擦发梳头,便听见了“陛下驾到”的通传,她当即站起身迎驾,闻秩宇摆手道:“爱妃免礼。”
之后让人退下,接过了梳子和布,为她梳头擦干头发。
“已是很晚了,陛下早点歇息吧,臣妾自己便可以......”
“无妨。”闻秩宇轻声打断。
他擦拭头发与梳开发丝时,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陈静初看着铜镜内的自己,略显憔悴,但却在他来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而且这个男人啊,他对自己的那种温柔,不管隔了多久,都不会滞涩且有所芥蒂。
却也不会再多出一分。
闻秩宇擦干了她的发,笑道:“好了。”
“子时将至,陛下就寝吧。”陈贵妃站起身,为他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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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说句话呀!
写这一段的时候这句话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一直只是在b站弹幕看到这句话,不知道出处
于是刚刚心血来潮去搜了一下
然后震撼我妈一整年
我人傻了
并且卡文写不下去了,内味儿太冲了,玷污了我的思路
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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