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见
“没关系二婶，我顺便叫管家找人来一趟。”说着谈笙便掏出了手机。
二婶忍俊不禁，出声阻止：“物业到了有一会儿了，两个小伙子，看着很能干。被我们围了一圈，紧张的都出汗了。”
谈家女人都是这样，那些姑姑婶婶，她们热情饱满活泼开朗，天生的自来熟。谈笙觉得自己只继承了一半的开朗，还有一半的冷静来自她爹妈。所以在全家人都学医的情况下，祖父坚决反对她走这条老路，时间和专业的蹉跎让谈家的医生们都格外的冷静自矜。谈笙的母亲也是这样，她时常看不清母亲冰冷镜片下的情绪，好在他有一个护短的亲哥。
小时候的谈笙觉得叔叔们都很帅，一袭白大褂冷酷又迷人，现在倒是反了过来，羡慕这些把谈家照亮的女性们，她们都活得很开心。
谈笙和二婶馋着手，一齐走到客厅，两个老头子正下着棋看着热闹，而商议着对策的姑婶们正围着物业小哥跃跃欲试，看着尴尬挠头的小哥，谈笙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五金店局促的老板，李伏。
斯柏威看到谈笙笑着招了招手，谈笙屁颠屁颠跑过去。
“斯爷爷好。”谈笙笑得像个花骨朵，惹得老人心花怒放。
“爷爷很好很开心，这两天没打扰到你工作吧？”斯柏威越看越喜欢谈笙，自家臭小子们真是没福气。
看着谈笙头摇成了拨浪鼓，斯柏威有了主意：“听你谈爷爷说你画画可好了，最近在给我两个臭孙子画游戏是吗？”
“是的。”
“见过我另一个小孙子吗？”
“斯筑南吗？没有，只是在工作群里有说过话。”
“这小子也是牛脾气，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跟爷爷说。”
谈笙乖巧点头，斯老爷非常欣慰：“斯筑南他一会儿来给爷爷送个东西，你可以帮我出去接一下吗？你们年轻人有话题，爷爷可不想受他的气。”
人一旦上年纪，无非就是爱凑热闹、爱配合月老撮合姻缘。同一时间，这根‘姻缘线’的另一端也不太好过。
游戏尚在策划阶段的斯筑南忙得人仰马翻，这天刚通宵到凌晨，睡梦中接到了他祖宗的电话，要不是拿错行李箱误把老头子的淘汰货打包回来，他今天一天都会通体舒畅。
于是他压根没听进去“轻拿轻放”四个字，搓了把脸给‘垃圾’套了个塑料袋就出门了。
以至于谈笙拿到东西、全家一齐凑过来看时，斯老爷子气得胡子都歪了。
他最宝贝的那盘碟片，包裹的软布袋早已不翼而飞，光盘表面也被暴力运输狠狠擦了一条划痕。
就算影碟机修好了，这录满回忆的碟子也是危在旦夕。
斯柏威终于认清了他的小孙子非常的不祥，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亏得还制造机会想给两个小孩见一面。
这还没问到谈笙的反馈，就率先破防了。
老爷子气得一个电话拨过去，手都在抖。
而大孝孙斯筑南概不否认，坦坦荡荡：“坏了就坏了呗，碎了还是花了都跟我无关。怎么不说是谈家那小丫头片子搞的，不过谁稀罕你那一堆破铜烂铁。”
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厚颜无耻，震得在场每个人都有些愠色。斯筑南太浑了，过于不识好歹。
谈笙猜到他会狗咬吕洞宾，毕竟十分钟前，她第一次见识到了活体二百五。
斯筑南送碟片来的时候过于嚣张，小区上面禁车，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扬着尾气踩着油门直接轰了进来，车还没到就疯狂鸣笛。见到谈笙一个急刹车，胳膊抻在窗框上，迷迷瞪瞪地把头凑了过来。
“你就是唐僧？”
谈笙气不打一处，都说新年新气象，她觉得她过得够糟心的：“怎么？你想当我哪个徒弟？”
斯筑南睡眼惺忪说话根本不过大脑：“可别，你问问我家那座大佛吧，东西给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从副驾驶拽过一个外卖袋，谈笙眼睁睁看着袋子‘哐’得撞过方向盘又刮着窗框递了过来。
斯筑南只留下一句，“走了唐僧师父”，就喷着尾气逍遥法外了。
谈笙为他的素质教育感到可悲，也为「炼术」这个项目感到前途渺茫。
回到当下她不想让外人看笑话，送走了全程装聋作哑的物业小哥们。一个蠢蠢欲动埋藏许久的想法涌上心头，她细声细语安抚好二老，表明了相机这件事的始末。
谈崇德同样没辙，死马当活马医呗那就。
谈笙踩着小毛拖飞身上楼，在衣帽间的柜子深处找到了那天背着的羊皮包，轻扯出那张老式收据，拨通了背面的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背景有些嘈杂，谈笙和纪昶林相处久了，习惯性把台词的主动权交予对方，而李伏也在等她开口。
僵持了两秒，那头传来一声娇嗔：“谁呀，李伏。”
接着听见一句男声向对方低语：“你别喝了，我出去下；等我。”也不知他那句“等我”是同谁说的，李伏走出阳台，随手带上了门。
这句‘等我’就很暧昧了，男人胸腔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得谈笙的耳朵有些红，靠在狭小的衣帽间，率先道歉：“对不起，李老板，是我，前些日子来修相机的，你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一声清脆的拉链声传来，谈笙从耳朵红到了脸：“没，没打扰到你吧。”
李伏整理好夹克，室外冷得吓人，他吸了吸鼻子，一手插着兜：“没有，什么事？”
“你会修复光盘和影碟机吗？呃，也是那种比较老的款式。”
“现在是什么情况？”李伏的嗓音很低，同他相反，家里暖气开得足，谈笙有些晕。
“昂，我两个爷爷九几年下乡时候的记录影像，老人家正等着看里面的东西。找了人也确实修不了，想着问问你。”
“我是说东西现在什么状态。”
衣帽间空间窄小闷热，谈笙觉得自己智商都下降了：“抱歉抱歉，光盘太老了有点氧化，现在主要是划痕的修复。dvd的情况是卡顿无法读碟。”
考虑到电话那边的情况，“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事，我这会儿不在店里，你发个地址，我上门。”
“谢谢李老板！你在哪儿？我可以去接你！”谈笙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李伏总给人一种靠谱的分量感。
“不用，等我会。”
“好！”
“你先按照我说的做，dvd试就试不要突然拔电源，光碟不要沾水不要堆叠在一起。”
“啊。”谈笙有点慌，她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了。
“别慌，我马上到。”李伏挂了电话，附有地址的短信立刻就发了过来。李伏瞥了一眼，插兜回到了屋内。
空气中是宿醉的烟酒味，穿着条酒红色真丝长裙的女人躺在沙发上，双眼迷离：“哟，谁啊，哥哥，背着我讲电话。”
“一个客户。”说着李伏半跪在地上收拾自己的工具箱，起身就走。
女人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空酒瓶碰倒了一片，语气有些气急败坏：“站住，你去哪？！”
李伏头也没回，拿着工具箱和电话往外走：“我没有义务事事跟你报备。”
借由酒劲女人说出了心声，绯红的脸上抹起一丝嘲笑：“李伏，你当初要是跟了我，总比现在强。”
“嘭”李伏头也没回地关上了门，女人看着满地的酒瓶，和故意扯坏的网线，疯了一样仰头大笑。
半小时后，李伏跨着摩托赶到了谈家小区。谈笙怕门卫为难李伏，早早就在岗亭等候。
男人刚下车，就看见谈笙笑着朝自己招手，怕他没看清，还原地蹦跶了几下。
李伏套了件黑色皮夹克，笔直的长腿无处安放，这身板，谈笙不用看脸都能认出他来。
在她的打量下，李伏笑着摘下了头盔，第二次见面，谈笙终于看清了李老板的长相。
“好帅！”谈笙不禁感叹，“这里！李伏！”
李伏推车朝她走了过去，男人早就注意到了她，可爱又元气，大冬天只披了一件粉色薄外套，尖尖的鼻头冻得通红。
李伏低头一看，削瘦的脚踝上空无一物，这是怕冷还是不怕冷？
待李伏走到她跟前，两人默契十足。
“你不冷吗？”
一个大冬天骑摩托，一个寒风彻骨中衣着单薄。
谈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大脑cpu过热！借此机会凉快凉快。”说着围着李伏的摩托车转圈。
谈笙东摸摸西瞅瞅，“好帅的车啊！”
李伏没说话，干脆把车停下来给她看个够。要不是注意到谈笙比上次见面足足瘦了一大圈，谁也不敢相信这个雀跃活泼的女人刚刚失恋。
“你等我下。”谈笙像个兔子，兴奋地跑到保安室，软磨硬泡下得到在小区内行驶的允许。谈家在这边住了十几年，保安队长女儿的黄疸还是谈妈妈给治好的，这会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叮嘱她们必须低速行驶，礼让行人。
李伏扶着车安静的倾听，谈笙像是很会对长辈撒娇，讨喜又贴心，那些吉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诚得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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