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慕在庭从手机上挪开目光,低头揉了揉眉心,这一段直播,终于把他从那巨大的冲击中拉了回来。
早前那一会儿,他真的也有种生不如死的错觉。
恨不能和姚正东一样,可以直接一走了之。
可这事情不对,这个童童是没有妈妈的,她是和后妈生活在一起。
也许,真的只是她家亲戚的孩子?
自己关心则乱了吧。
外面去办事的人跑进来,在院子里低声和李策划汇报,“那女孩家里不同意。”
“怎么谈的。”
“按咱们平时那样,问了这个地方的年收入,提出给对方一年的年收入。”
“就这都没有同意?”
小伙子摇头。
李策划咬了咬牙,“那就翻倍给,这个地方年收入多少?”
“不到两万。”
李策划,“……”才两万。
“去吧,翻倍给。不同意,就去上面找人帮忙。”
那小伙子立时明白,转身就去了。
不多时,他带来好消息,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女孩的妈妈,同意了。
“走!”李策划当机立断,对着直播间宣布,“现在就去小女孩的家!”
正好可以立体地了解一下这个绿水村。
结果没想到童童不同意。
她一改之前的乖巧可爱,小脑袋一个劲地摇,“不行。”
阿麦是人精,把童童偷偷带到一边,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新认识的小哥哥去你家?害怕你妈妈打你?”
童童的右脚局促地踩在左脚上,小声说,“我不怕我妈妈打我,可我不想他看到……万一他想帮我,我怕……我妈妈打他。”
阿麦抬手放在她的头发上,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保护孩子的自尊心,她的妈妈只敢打她而已,别人家的孩子,给她妈妈几百个胆子,她妈妈也不敢碰一下的。
可是直白说,会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他柔声说,“那我带小哥哥去逛逛,我和他说要给你买东西,他就不用去你家了,你也不用害怕了,好不好?”
童童的眼睛一亮,使劲给他点头,风吹着她的头发,发丝跟着她上下跳跃。
—
“前面那个,就是小女孩的家。”
慕在庭抱着童童,小孩子真是轻,怎么都抱不紧,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是带着上刑场赴死的心情来的。
其实一句话可以不来,就像当初节目选这个地方一样。
可是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像很多农村的自建房一样,童童家的院子早已年久失修,走到门口,就觉得那房子随时都要倒塌。
“这间就是我的房子。”童童兴奋地指着右侧的危房。
节目组跟过来的人不少,李策划,刘导,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还带了灯光师。
童童妈妈不愿意上镜,就躲到了房间里。
童童住在靠近门口的那一间,她分外热情地掀开门帘请大家进去。
李策划看了看那发黑的门帘,考虑不能让所有人都弯腰进去,就伸手给摘了,脏乎乎的门帘挂在门侧,里面的一贫如洗一下露了出来。
他始料不及。
窗子上糊着报纸,房间里很暗。
灯光师发现没有插座,他们的设备不能用,直播还在继续,黑乎乎的一团。
屋里中间有个日光灯灯泡悬空挂着。
“太暗了。把灯打开吧。”灯光师说。
“不行的,”童童连忙紧张地摇头,“白天不能开灯。”
“和你妈妈说过了,我们可以开。”节目组负责给钱的小王拉了下灯绳。
随着光线变得明亮,大家都傻了。
这是一个破烂到不能再破烂的房间!真的用家徒四壁形容毫不为过,除了一张破烂的双人床,什么都没有。
但童童显然很自在,她走到床边,靠在那边看着他们。
自在的如同她是这里的主人。
李策划看着弹幕,尴尬地说,“童童,这就是你的房间?”
“是鸭。”童童说,“这是我的床,那个是我的窗子。”
李策划呵呵地应酬假笑,他第一次听人说,她的窗子。
那破窗子,还漏风呢。
这地方令人浑身不适,就连站在这里,都觉得难受,好像空气里都能有虫子。她竟然还能那么从容的对着那张床。
“这是你的被子?”他走过去,那被子,简直不能称之为被子。
乌漆嘛黑,真是给他一百万,让他盖一晚上,他也做不到。
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房间到处都充斥着令人身上发痒的霉味。
但为了给他们洗白,继续问道,“你平时在哪儿睡?”
童童转身就上了床。
李策划瞠目结舌地一阵反胃。
就见童童掀开了被子,拿起被窝里的一根麻绳,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她钻到了麻绳里面。
然后乖乖躺在了黑的看不出颜色的枕头上,“就这样盖着被子睡。”
李策划真的都快当场阵亡了。
顶着雷问道,”为什么要捆着绳子?”
童童钻了出来,跪着到了床边,小小声,小小声地用奶音说,“八斤的妈妈说,脸黑点,妈妈就不会想着卖我了,多干活,也不会卖我了。还有晚上用这个绑着自己,也不容易被人抱走。”
李策划,“!”
“!!”
“!!!!”
他人生鲜有的,觉得血槽空了!
童童还在兴奋地讲解着她的处世哲学,生存技巧,“这个绳子,是八斤的妈妈给我的。”
弹幕上,已经没人质疑这是个演员。
滚动着一种茫然的感慨,
【在自己家睡觉,还要身上绑麻绳?】
【发现了黑心父母】
【我靠,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我相信节目组真不是演的,不然这个世界该多黑暗】
慕在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个房间超出了他心里最坏的想象。
他蹲下,对着童童说,“你从床上下来,回头我让人把这儿的东西都给你先换了。你的头发好不容易洗干净了。”
小女孩她并没有太多的宏观意识,不知道这样播出之后,她的那个后妈也许就看到了。
但现在是直播。
他突然有点头疼了,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这个女孩子。
他接过手机,对着直播间说道,“如果有录播的,请不要传播,这个小女孩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录完节目走了,她还得在这里生活。”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李策划,故意说,“让律师发一份文件,如果有人故意散播,一定追查到底。”
李策划知道这是给直播间说的,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
不然等他们走了,这小孩刚刚说的那些话,得让她妈打死。
但这样或许也没什么用,因为很多人,只要流量,并无法共情别人的现实困难,还有些人会觉得应该伸张正义……
这个后面还得下功夫。
“咱们走吧。”他有点迫不及待离开这里。
他这么多年拍戏的经验被完全打败,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空气都令人窒息!
外面一阵车声,有很乱的脚步声传来。
tom的声音一马当先,带着焦急,“哥,这边。”
“姚影帝,他怎么又回来了?”李策划茫茫然地发问。
房间的门帘被一阵风带起来。
慕在庭莫名其妙看着姚正东,不是走了吗?
可是他没有说,因为姚正东的表情太可怕了,简直和要吃人一样。
还没说话,就见姚正东冲开他和李策划,一把摘下了他俩背后墙上的一幅挂历。
姚正东看着那副落满灰尘的挂历,好像终于找到杀父仇人,
慕在庭看清楚那副挂历,心跳也没了!
他和李策划一直背着墙面站着,所以并没有注意这一幅身后落着灰尘的旧挂历。
“这是谁?”姚正东把挂历放到童童脸前面,明明语气很凶,但他声音却是极度颤抖。
刘导天马行空地莫名感慨,艹,要是拿着这个演技,影帝他可以再提两个。
童童很惊讶,又怕,就磕巴巴说,“挂……挂历。”
“你说真话!”那个挂历在姚正东的手中颤抖,有灰尘徐徐落下。
挂历上的女子,展现着令人过目难忘的美貌。
漂亮的不真实。
童童赶紧收回被吸引的目光,生硬地装作不认识,使劲摇头,用小手攥着自己的衣领。
“说!”姚正东逼问。
李策划看不过眼,想上来拦,被姚正东的助理请了出去,门“哐”一声关上!
刘导,摄影师,灯光师,来打杂的云洛洛都被关在了门外。
那个脏乎乎的窗帘被夹了一半在门内。
李策划,“……”这个节目真的救不起来了,真的没有救了!
弹幕一片
【去,直播姚影帝黑化?】
【这是什么先导片吗?】
【顶流疯了,崩人设了!】
只有偶尔一个人间清醒的留言,【都说了俩人是情敌……】
李策划说了几句自己都不信的“解释”,心力交瘁地关了直播。
这个节目他们放弃了,干不成了,真不行了。
隔着一道门。
姚正东蹲下,看着童童,压着滔天的怒火,压着声音,“这是谁?”
慕在庭也跟着蹲下,柔声对童童说,“我知道你现在这个妈妈不是你的妈妈,说实话。这个挂历上的人,你认识吗?”
挂历上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秀金线的旗袍,因为是12月的,所以还披着白色的狐裘,一派人间富贵花的景象。
2017年。
那时那月,那人还正当年。
童童犹犹豫豫,小脚左脚压着右脚,又换成右脚来压左脚,小脚丫无处安放,顶着那挂历上的复刻脸,小声,用气音说,
“……是妈妈!”
“……八斤妈妈说,一定不能丢,这个是我本来的妈妈。”
她手捂着嘴,又低不可闻地说,“我婶婶在我奶奶死的时候,答应过不扔这个。是八斤的妈妈告诉我的。”
这个家里一贫如洗,都没人进来这个屋。
她和一幅破挂历被扔在这里。
她就像扔养在这里的动物,住宿环境是没有的,只比猪窝少一个食盆多一床破被子。
谁会费心去防备她呢。
她的命运是一目了然,稍大一点被换成钱,或者长大给她弟弟去换亲。
谁会在乎她是不是知道出生的真相。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慕少庭出口的声音,让他觉得不是自己的。
童童轻轻摇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知道?”
她憋着,憋半天,犹豫地继续摇头,“妈妈就是妈妈,不知道。”
姚正东一把把童童抱了起来,“那你妈妈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童童说,“妈妈死了呀,埋在后山树下面。”
姚正东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把童童掉在地上。
慕少庭帮了一把,童童落在地上。
他的整颗心,也轻飘飘地跟着落到了地下。
一直往下落……
那里是……深不见底的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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