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向奔赴
少苍乖乖跟在她身后，凤茶茶路过逐欢宗宗主时忽然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勾唇轻笑：“也没见孙宗主多么天赋异禀，两百多年了，还在元婴期挣扎。”
“你！”孙煊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狼狗，险些蹦跳起来。
元婴期本就是修士的一大分水岭，聪颖与天才的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两百年不算漫长，足够孙煊继任宗主，在仙门中寻得一席之地，但想再进一步却是难如登天，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
以至古樾当年宁愿铤而走险，以歪门邪术强行晋升，走上魔道。
“你个黄毛丫头，才炼化元神多久，就敢口出狂言！”孙煊怒容指着凤茶茶，但从口中透露出的事实让他的气势削减不少。
“是没多久，短短几月就胜过孙宗主碌碌两百年罢了。”凤茶茶笑容更甚，“既然长得好看做炉鼎都能涨修为，孙宗主不如活得年轻些，与你新收小徒在修炼时调换个位置，省得费力不讨好。”
她说着，还朝孙煊身旁战战兢兢的小徒眨了眨眼。
孙煊气得嘴唇颤抖，可憋了半天，愣是无法从容貌或修为的任何角度来反嘲凤茶茶，直至瞧见她身后那只亦步亦趋的小羊羔，才总算找到一个宣泄的由头。
“你伶牙俐齿，眼光却是稀烂至极，就爱捡别人不要的货色。”孙煊长出一口恶气，眉毛得意地挑了起来。
少苍却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小声提醒：“孙宗主，是我拒绝您的。”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蠢——”
“吵够了没有！”
孙煊脸色瞬间苍白，原先的叱骂全都咽回喉咙。剑尊慕容鸣掌中金光大盛，威压逼得在场众人身形摇摇欲坠。
少苍呆了呆，决定这次跟随大流，首先装个晕。
刚准备浮夸倒地，掌心处却忽然传来温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他不放。
凤茶茶贴在他耳边细语：“怕什么，师姐在呢。”
“……”
少苍默默在心里告诫：下次一定晕得果断点。
幸而慕容鸣的施压不过为了打断争吵，很快收敛，须发老者擦了把额上冷汗，替他劝阻：“同为仙门俊杰，竟在小辈面前为一点小事逞口舌之快，也不怕传出去给自家宗门闹笑话！”
孙煊碍于剑尊压力，没再出声，但实在脸上无光，狠狠瞪了凤茶茶和少苍一眼后就先行离去。
在场其他修士各怀鬼胎，看乐子的反而居多，眼见没戏看了，也都遗憾地准备散场。
凤茶茶却笑意不减，仿佛根本没看见杵在一旁的冰山剑尊，热情洋溢地与众人挥手告别：“那改日再见啦！许门主，替我谢谢许昀送的观天镜，我很喜欢哦；简师叔，别跑呀，我们小四仔前些天还念叨你那里的陈酿呢……”
手被攥得太紧，温热触感时常打断发呆，少苍呆立一旁，懵然看着被凤茶茶打过招呼的修士们一个个脸色大变，唯恐避之不及地慌忙跑路，就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啊，有点烦人……
他刚缓慢冒出这个想法，就见凤茶茶忽然转身，静默看了他一眼，然后亲切微笑：“小师弟，我们也打道回府吧。”
“嗯……”
少苍站立不动，默默等着凤茶茶动作，心中却打定主意，如果凤茶茶选择带他徒步走下山，他就立马装晕，然后找准时机跳崖跑路。
反正死不掉，真乃省力下山好技巧。
不过凤茶茶虽然来自无名小派，术法本领还是有的，响指间四野变换，再回过神时，周围景色飞速后退，他们已在云层中穿梭。
脚下踩踏的也不再是硬实的泥土，而是一片松软——少苍低下头，才发现小腿以下都陷入了暖乎乎的长毛中，暗橘色，茸密温暖，柔顺光滑，即使被风吹得略微后仰，还是很服帖地保护着腿脚，给他疲惫的身心带来一丝慰藉。
少苍深受感动，忍不住抬脚压了压足底触感软绵的东西。
谁知身侧传来一个小孩的尖叫：“汝是何人！竟敢把卑贱的双足置于本帝身上？！”
少苍：“……”
他迟缓转头，隐约看见一个不及他腰高、七成身子都陷在茸毛里的小孩向他冲锋而来，似是想用蛮力把他撞飞，但就在那头槌攻击即将成功的前一瞬，被人单指顶住了。
凤茶茶屈指一弹，那小孩顿时重重后倒，跌坐进暗橘色的毛皮中，整个人都被长毛埋没。
“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弟，少苍。玄寅，不要瞎闹腾，否则师姐要生气了。”
凤茶茶笑盈盈地看着那小孩，玄寅垂头捂着额顶，手腕隐隐发抖，愣是没敢吱声。
她又朝少苍解释：“他是你四师兄，有点小癔症，总觉得自己是魔帝转世。不过小孩子都喜欢称王当帝，不太过分时就随他去吧。”
“噢……”少苍乖乖认人，对着茸毛中那团拱起的身影小声唤道，“四师兄好。”
玄寅缓慢又战栗地从地上爬起，十分畏惧地瞟了眼凤茶茶，勉强应道：“汝好，既然是吾派弟子，吾且允准汝踏足吾之身躯，但须心怀敬畏。”
“好的。”少苍恭敬道，“魔帝在上，我想申请坐着。”
玄寅瞬间有了神气，小手一挥：“诺！”
但他的话没用，少苍又看了眼凤茶茶，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如释重负地抱膝坐下。
爬了一整天山，又在山顶被众修士晾了许久，要不是中间借机休息了一会儿，少苍觉得自己腿脚上的禁制都快当场闹脾气了。
他刚揉了揉腿弯，就见凤茶茶也贴着他坐了下来，并指施了个术，他腿上的酸胀感顿时消失无踪。
“……谢谢师姐。”
“也不呆嘛，知道偷懒。”
“嗯……”少苍老实承认，有些犹豫地拖长音调，“师姐，我的身体不太好，眼花耳聋，手脚无力，脑子也笨笨，可能什么都学不好。”
“无所谓啊，我们红尘炼心派不嫌弃的。”凤茶茶托腮看着他，“全派上下不到十个人，没有功法传承，没有灵石矿产，更没有一切你修仙所需要的东西。”
少苍：“……”
这令人感动的双向奔赴。
不过说起来，对于红尘炼心派，他确实一无所知。
此前廉骁给他恶补仙门知识，虽然他听得很不认真，但也确定其中并未提及这家无名小派，可见地位寥寥，实在微不足道。
但他其实并不担心，毕竟廉骁也说过，能参与选徒大典的宗门左右都有点实力，歪门邪道根本无法混入其中误人子弟。
红尘炼心派再渺小贫穷、再籍籍无名，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仙门正道，理应高风亮节、光明磊落，辛勤哺育莘莘小徒，与那些魔域妖孽全然不同。
少苍十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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