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10想做人的第十天
归迟生来至此漫长岁月里，算是看尽了天上人间的世情冷暖，经历过背叛、放弃、狠毒、狡诈，也有过并肩作战，两肋插刀的兄弟同族，但唯独陌生的，大概就是喜欢。
不过这么说也不严谨，毕竟他也有喜欢的事物，比如那些上了年纪的收藏品，所谓的古董、字画，每一件都有各自的故事。他还喜欢看热闹捉弄人。但人类那本《山海》中记录的说他生性残暴，喜欢看热闹，还喜欢吃掉有理的那一方的鼻子，吃人还喜欢从头吃起……这就有点扯淡了。
他心想，吃鼻子和从头吃起多少还有点差别吧，既然从头吃，不应该是先掀了头盖骨吗？所以人类总是自相矛盾，胡编乱造。
他的确喜欢看热闹，但吃人的传说大多是曾经擅闯昆仑领地的人带回去的消息。当年他的祖辈尚未修炼圆满时，的确逢活物必生撕，但吃没吃他可不确定。至少他是从来不乱吃东西的。
可今天，方允所谓的“喜欢”却是他格外陌生的一种感受。
人间寂寂千年，除了时家子孙，他一直尽可能活的像个人。可那些莫名蜂拥而来的所谓“粉丝”却总是在说他高冷的不像个人，原本他不在意。可如今想来，似乎他们说的对，他没那么像。
“喜欢，是什么意思？”归迟朝着黑暗中忽然问出声，他并没有望向那边，整个人沉在沙发深处，直到黑暗中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杨希文缓缓走出来，向着归迟恭敬行礼。
“大人。”
“回答我的问题。”
杨希文没想到他今天到这儿第一件事不是解释自己的出现，而是要回答感情问题：“喜欢，就是在意吧。对于物品就是想要据为己有，对于人或妖这样的活物便不仅想要将他留在身边，还想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看见他开心的时候会更开心，看到他因为别人开心的时候，会想要弄死别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归迟沉默，杨希文觉得他一定是在对号入座反思自己，可下一秒却听见他再度开口，极其认真：“那……那个‘别人’，到底要不要弄死？”
杨希文猛地想起许言舟嬉皮笑脸地跟着梁小渠，只觉脊背一凉：“那个……大人，不是真的弄死，我只是打个比方，形容一下那种感受。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我们妖也要接受监管的。”
归迟抬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来：“你们文鳐鱼，也算是瑞兽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好眼力，我的确是文鳐一族，百年前得人恩惠，这一世前来报恩。”
“许言舟？”
“嗯。”
“那与我又有何干？”
杨希文朝着归迟拱了拱手：“大人，来人间的山海异兽有谁不知，您在帮助昆仑司协理世间异事。我只是没想到会在录制节目时遇见您，当时不方便正式拜会，今日势必要来的。”
“哦，你是怕我对许言舟不利。”归迟斜睨着他。
“舟舟他还是个孩子，我敢保证他跟您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之后我也会看紧他，请您放心。”
归迟觉得好笑：“你不是刚说完，山海异兽在人间是要讲规矩的，如何就吓成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杨希文不敢说，规矩对别人是铁律，对您那也不算数啊。百年前是谁说要撕了刑律司的法本，就直接一掌给碎成了渣渣，又是谁嫌三足金乌太热，直接把人家全族给赶出了s市。
“我知道了，我不会动你的小恩人。放心吧。”
杨希文赶忙道谢：“多谢大人，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大人帮忙。舟舟今年恐有一劫，我文鳐一族法力有限，在人世间被压制后，更是所剩无几，所以能否请您出手相助。”
归迟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在这群小妖眼中，是个会多管闲事的形象了。这小文鳐鱼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大人，我知您一贯不愿多管旁人的事，我愿献出我族一直守护的至宝，求您相助。”杨希文扬手化出一只锦囊，锦囊中一片碎片腾空而出，发出夺目光芒。
归迟赶忙伸手以结界将其包裹，语气中也含了一丝不可思议：“天机镜的碎片？！”
“正是，这是我族先祖于须弥境边北海游历时所得，一直以此修炼，奉为全族至宝，我是文鳐一族现任的王，百年前若非恩人相助，文鳐一族早已灭绝于世。虽然现世的山海异兽生存不易，但此等大恩，必须要报。”
“天机镜固然是宝贝，当年镇压须弥境，西王母献出天机镜，由三族凶兽押送进境，竟然还有碎片流落在外？！”归迟将碎片放回锦囊，“东西我可以收下，你可知文鳐险遭灭族，很可能跟这块碎片有关。”
“什么？”
“未经调查我没法告诉你确切答案，但这碎片虽能提高修行速度，也并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世间因果，大抵如此。”
杨希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低头沉思。
归迟觉得有点无趣，便朝他摆了摆手：“我可以答应你。”
“谢谢大人，您放心，日后梁小姐的事业发展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下周《惊世》开机，我是男二号，会跟梁小姐一同进组，您不在的时候，我也会看顾好她。您放心。”
嗯，这就很上道了。
归迟很满意，之前就觉得这条小鱼很机灵。果真是自己没看错鱼。
但杨希文走后，归迟还是觉得不踏实，看来长洲影视城的事儿，还是得先调查一下。
梁小渠原本应该是月底进组的，但因为之前拍戏的经验少，想要进组来观摩其他演员拍戏，所以提早到了。
封导起初以为梁小渠也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想到每天开机后，就见她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他在跟别的演员说戏的时候，小姑娘的两个眼睛也是滴溜溜转地跟着听，时不时还要记个笔记。
这样的表现，一周下来，让封导对她的印象，在“很有天赋”的前面又加上了一句，肯吃苦够努力。
封度在圈内是有名的高标准严要求型导演，这是说的客气的版本，难听的说他简直就是最擅长鸡蛋里挑骨头，一个细微的微表情不对，这一条都过不了。
这部戏的男主角宋奕和女主角唐绯都是一线顶流，演技也是流量里相当不错的，因此才会突破重围被封导选中。但封导的要求也是真的苛刻，因此拍戏的第一周几乎都是在磨合男女主之间的默契，引导他们彻底进入角色。
梁小渠在旁边围观了一周，到了后几天，封导甚至还会偶尔问问一旁的梁小渠，觉得两遍哪一遍更好，或者是有什么建议。起初梁小渠哪儿敢多话，后来跟封导和两位主演熟一些，他们又都是能够接受意见的人，所以话也就多了起来。
“唐老师这里特别好，我觉得第一条就已经很好了，第二条这里加了个小细节，唐老师用手抓住桌上打火机的细节，特别能够体现她内心的慌乱。”梁小渠眼神发亮地看着唐绯，看的唐绯脸都快红了。
“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动作，第二条拍的时候，想了想，光是站在那里看着向远离开，有些太死板了。”唐绯看着封导。
封导点头：“我同意你们的看法，不过这里还要再加一点东西，你抓住打火机想干什么？接下来的动作你要有，你不能停在这里。”
众人正讨论到这儿，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封导顿时眉头一拧。
“我说了车都给我停到外面去，是听不懂人话吗！”
“封导，是贾瑜兮到了。副导演偏过头小声道。
贾瑜兮是这部片子的女二号，身为一部电影的恶毒反派，贾瑜兮本人也是真的反派了个彻底。剧组里的人对她是“又爱又恨”，爱她背后的金主实打实的财力，恨她没那么大的本事愣要充腕儿，架子大如天。
“贾瑜兮怎么了，贾瑜兮就能听不懂人话？！”封导可是真的不管那么多，该怎么怼就怎么怼，一旁的制片人赶忙跑过来巴儿巴儿地顺气儿：“封导别呀，给我个面子，咱们这戏的投资大头都是人家贾瑜兮带来的，包容一下，包容一下。”
封导看着正逆光袅袅而来的贾瑜兮，冷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翻过去了。
贾瑜兮也是了解封度这个人的，之前她在他的剧组演过一个小角色，当时就见识了封度的毒舌难伺候，同组不管是哪个腕儿都被他骂的跟孙子似的。但众人都服，因为他骂的对，被他骂过的演员果然最终演出了完美的效果。
是以此时此刻，哪怕是带资进组，贾瑜兮也知道自己只能捧着这位导演一些。
“封导，抱歉，我叫司机停外面，可司机说了必须按吩咐把我送到地方，不然回去会挨罚，我没忍心，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话就很茶了，说白了，搬出背后的金主爸爸吓唬人。是金主爸爸宝贝她，非要把她送到跟前儿来，才能保证她安全。这可不是她愿意的。
封导白了她一眼，没理，朝着前面喊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还干不干活了！再来一条，来，演员就位！”
梁小渠猫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姿势，眼见着吃瘪的贾瑜兮气鼓鼓地踩着高跟哒哒哒地走了，才悄咪咪地跑回到封导旁边。封导转头看她，只见她朝着贾瑜兮的背影努了努嘴，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
封导被逗乐了，伸手无声点了点她：“来啊，三，二，一，走！”
第二天梁小渠有两场戏，一场是跟女主角唐绯的，另一场是跟女二号贾瑜兮的。跟贾瑜兮的被安排到了上午，一共四句台词，拍了十几条。
“哎呀，媛媛你不知道……”贾瑜兮第n次卡了壳，“导演不好意思，我忘了。”
全片场都被封导的低气压笼罩起来，贾瑜兮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忙叫助理倒了茶递到导演手上，封导一抬手，给拒了。
“唐绯到了吗？”
“到了半天了，在休息室那边。”
“叫唐绯过来，先拍她和小渠的，”封导看了贾瑜兮一眼，“你去休息，下场我拍完，你这四句词如果还记不住，我建议你去看看脑神经科，我认识专家，可以给你引荐！”
贾瑜兮脸色铁青，气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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