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42归迟不做人的第二十天
“来，各部门准备，3,2,1，走！”
阿难走的那天，是个雪夜。
雪花扑扑簌簌地落满了后院的石径，渐渐密的瞧不出石板的颜色来，放眼望去一片耀眼的白，除却墙边那株嫣红似火的红梅。
梅花点缀在白雪中，一如那一身洁白狐裘的少女，嫣红微启的唇。
阿难没有回头，每走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便跟上两步，也不曾开口叫住他。就这么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就跟着。待到转过角门，望见不远处的大门，阿难的衣服和鞋子皆已湿了。
阿难低下头，看着湿透的鞋袜。从不知，这条路，竟然这么远。
他想着，身后的少女也必是鞋袜湿透，可光是这样的念头一生，他便已然难以压抑心头的火焰，自念心经，愧对我佛。
他加快了速度，又是几步，便隐隐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这微弱的一声，使他最后一步有些踉跄，然后便呆立在风雪中。
长夜看着前面僧人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只要他一直这般站着，就能得见他的信仰，他的道。
她相信他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为了那一天，她必须放他走。
她留不住他。她也知道。可在猜到他要离开的那一刻，便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哪怕只是陪着他走完这一段……又或者，她想一直就这么跟着……
可眼前的门，在风雪中格外萧索，再红的漆柱在此刻的她眼中，都只剩永别。
“快回去吧。”阿难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动听，依旧是往日为她讲经时的平和语气。只是句末似是添了一抹叹息。
少女未动。
阿难缓慢侧过身，语气如常温柔：“世间之事，皆讲个因缘，你我因缘便是至此无多。长夜乃心存善念，却不问果报之人，愿你长住己心。贫僧会日日诵经，为你祈福。”
言罢，阿难再度迈开脚步走向门口。
“阿难……”
少女声音微弱，似是不敢叫出口，却因难以控制不觉出声。
阿难脚步微顿，再度回神向前。
却又听得身后一声：“阿难……”
“阿难……”
“阿难……”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入层层积雪中，镂出一条又细又深的深壑，再难填平。
阿难低下头，将手上菩提取下，缓缓放在面前的廊柱下，用力推开了门。
少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伸出手，想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
“好，cut！”
“要是我真的一去不回，你可怎么办？”
最后那一刻，梁小渠的耳畔又响起归迟的这句话。她看着眼前大雪中，推门而去的背影，心脏仿佛被紧紧攥在了掌心里，无法呼吸。
现场众人只以为梁小渠还没有出戏，不敢打扰。直到归迟去而复返，伸出手握住她微微攥紧的拳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我不会走。”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会走。”
梁小渠回过神，愣愣地看着归迟含笑的眼，半晌才开口问：“如果我们相遇就是个错呢？”
阿难与长夜的相遇，若不是错，为何偏偏要以这样的立场与身份对立。可若是错，他们又错在哪里了呢？
归迟笑：“你怎知这相遇，不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和遗憾。说不定，是之前磕破了头求来的。”
片场一片寂静，一旁拍摄花絮的摄像机始终没停，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直到梁小渠在归迟的话中回过神，脸上泛红地朝着众人行了礼，道了歉，离开现场。一众工作人员才飞快地冲到花絮摄像机旁，要求看回放。
接着在一片“我的天，比正片还好看”“这句回答真的绝了”等等热烈的讨论中，结束了一天的拍摄。
第二天的上午，没有梁小渠的戏，是戚栎染和孟子瑜的对手戏。
不过梁小渠仍旧按照惯例起了个大早，来到片场观摩。这原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但看在路笙眼中，就仿佛是一种挑衅。
这场戏是戚栎染去浣玉楼捉花天酒地的孟子瑜，路笙和尹楼早早对完了本子，沟通过细节，已经准备就绪。见梁小渠端着个小马扎在一旁坐下来，下意识别过脸去。尹楼看出她情绪中的不悦，联想起进组前直播那档子事儿，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导演开机声响，戚栎染横冲直撞地冲进了浣玉楼的包间，一进门，便瞧见孟子瑜正就着身旁舞姬的手，饮下杯中酒，听闻声响便瞟过来，见是戚栎染也丝毫不意外。
“子瑜哥哥，你怎的还在这里胡闹！若是叫孟伯伯知道了，又要罚你了！”
路笙将娇俏大小姐有点威胁又带着点讨好的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这种秒入戏的功力，梁小渠还真是比不过人家，她拿出笔，在手里的台本上圈圈点点画画记记，斜刺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握住她的手，扶着笔将原有的线条勾去，又重新画了一天。
哦，原来是刚刚那句台词与题注标窜了行。
梁小渠回过神，甩开他，他也不执着。也搬了个小马扎在她身边坐下来。
梁小渠瞪他，翻开一页空白草稿纸刷刷刷地写下：你竟然还自带小马扎？
归迟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笔，在她下面写：我还带了笔。
言外之意，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跟我交流。你憋不住！
梁小渠气恼：坐的离我远点！
归迟不动声色地笑笑：片场又不是你家的。
言外之意，我是投资人，片场算是我家的。
梁小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不想理他，继续看拍摄。
戏内，孟子瑜不肯受她威胁，也不接受她的关心，戚栎染气不过，端起桌上的酒泼了舞娘一脸，惹得孟子瑜十分不快，起身呵斥她。
戚栎染原本的傲娇小姐脾气，瞬间就化了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
梁小渠心中道了一声绝，赶忙用笔将台词圈上，想回去试试看，怎么才能在这种情绪转折的情况下落下眼泪来。
归迟却忽然拉过她的草稿纸，刷刷地写：你哭的时候比她好看。
梁小渠：……日你个仙人板板，好想揍他但心里又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她用力拉回自己的草稿纸，看样子不打算理他，可他偏不放手，这无声的一拉一扯，刚好被转过身的路笙瞧见。
“栎染，栎染！”尹楼叫了两声，路笙仍旧没反应，这一卡顿，雷导立刻叫了停。
“抱歉雷导，是我的错。”路笙回过神，赶忙道歉，“抱歉尹老师。”
尹楼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目光却瞟向场边正大眼瞪小眼对峙的梁小渠和归迟。她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喝水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的路笙，顿时明白，原来是小女儿心事而已。这热闹，可有得瞧了。
雷导通知各部门休息片刻这会儿，刚好又一位添乱的来继续添乱了。
“叶总来探班，给大家带了下午茶，来来来，刚好休息，都去尝尝。”副导演一边说一边陪着一身米色西装的叶逢川大步走进来。
这是那天告白之后，梁小渠第一次见他，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归迟自然是不回放她与情敌独处，因此早早站起身，挡在了梁小渠面前。
“归教授，我带了上好的茶来，要不要去品鉴一下。”叶逢川面色不动，率先开了口。
归迟却摇了摇头：“不必，我还要陪小渠对下午的戏。”
梁小渠看着归迟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儿，再看看面前叶逢川似笑非笑的脸，懒得理他们，直接绕过他们走向外面。
叶逢川朝着归迟扬了扬下巴，转身就追了上去。
“小渠，你喜欢的果酿我给你带来了。在我车上……”
“不必了。下午还有戏，喝多了果酿糊嗓子。”梁小渠端起自己的小猫咪保温杯，“我喝这个就好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来探班。”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继续道：“不过以后，不必了。”
叶逢川心底一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扯开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脸：“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原本公平竞争的那出戏，不是还得演下去，我答应了司主的事，得做完才好。”
以答应了她哥哥为借口，还是想要守在她身边的心情，梁小渠多少能明白。
“别骗自己了，逢川。我必须要这么决绝地拒绝你，这样你才好去做你自己的事，而不是围着我做没意义的努力。”
“你怎么知道没意义！”叶逢川这句声调有点高，一旁有人闻声望过来，猜测到这边似乎爆发了争吵。但也赶忙避嫌地转回头去。
梁小渠叹了口气：“你是想要我，还是不想输给整个昆仑的雄兽，又或者干脆是不想输给归迟？！”
叶逢川愣了愣，下意识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跟导演说话的归迟，归迟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目光，回望过来，眼神淡定，并无波澜。
就好像，从来没有将他看在眼中。
“你微博上的日日告白，从今天开始就停了吧。反正他们也看到我们吵架了，就以此为契机，放弃吧。”
叶逢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开双手：“你喜欢上归迟了。”
陈述句。
梁小渠还没开口，不远处传来归迟的声音：“小渠，过来一下，雷导找你。”
叶逢川望着梁小渠走向归迟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响起的都是她的话，到底是对归迟的胜负欲，还是只是未竟的执念……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爱吧。
梁小渠快步走到雷鸣面前，雷鸣却抬眼白了归迟一眼，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啊，那个，小渠你下午的走位，我稍微调整了一下，从右边进吧。”
梁小渠一愣：“可是，那场我是从门外进来，门在左边啊。”
雷鸣面色一僵，又瞪了归迟一眼：“那……那就不改了，还从左边进。好了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雷鸣转身快步离开，在心里骂了归迟八百个来回，大爷的，导演是你们用来谈恋爱的工具吗！之前用封度，现在用他，导演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梁小渠看着一脸得意的归迟，再看看落荒而逃的雷导，心里大概明白了个七八分。
这边归迟跟在梁小渠身后刚走了两步，路笙便朝他们走了过来。梁小渠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见她十分自然得伸出手拉住归迟的胳膊。
“归老师，你是来看我拍摄吗？”
归迟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被路笙先一步堵了回去：“对了，你的车钥匙还在我房里，晚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带给你。”
归迟又想说放前台就好，却又被路笙开口的下一句打断了：“你上次问我当时在珪山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我回去想了想，还真的有一件，晚上吃饭的时候讲给你听吧。”
归迟看了看一旁脚步微顿的梁小渠，叹了口气：“好，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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