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70昆仑山全体不是人的第二十三天
梁小渠吸收了梵磬给的所有能量之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睡梦中，她仿佛化身成为梵磬，从一面每日被战神邺衡带在身上的镜子，到化出些许灵智能与他频频斗嘴。再到后来的某一天，梵磬化出了人身。
能与他并肩，阅尽风景也好，屠尽凶恶也罢。无论是山间明月，抑或血海刀山，她都觉得很好。
他光风霁月，诗酒天下，潇洒恣意。
他不该有牵绊。
于是梵磬从来不说，她心里有他。
至那日杀戮之气笼罩天地，邺衡一人一剑穿过魔族大军的包围，站到她身边。
却仍旧是那张洒脱的笑脸。
他说阿磬，这可怎么办，我们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说阿磬，你本事大的很，我若不在，你可万万不好再惹祸了。没人再替你去碧昼海挨鞭子了。
他说阿磬啊，你不欠我的，你自由了。
若是梵磬没有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恐怕就错过了邺衡眼底最后的一丝惋惜。
他在惋惜，一生了无牵挂的邺衡，终究有了牵挂。
却长风破空，气震千里，百兽哀鸣，再无归期。
此后万年梁小渠看着梵磬独守封印之地，许是相信邺衡的魂魄碎片还在，便每日每日与他说话。时日久了无人回应，便开始了漫长的自言自语。再到后来，梵磬不说话了。
想到他的趣事，便笑笑。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想要跟他分享，却发现他不在时，便独自哭一场。
封印之地万年间，数次动荡，最严重的一次，便是一千七百年前的须弥之劫，彼时神界已只剩三位主神，在仙族和人族共同密谋，以凶兽殉境平复动荡的同时。梵磬将封印之地重新镇压，陷入了沉睡。
然后梁小渠看见来与她相见的自己。
看到她最终拥抱自己时，望向她身后的归迟。
那一刹那，忽然插入了另一个画面，那是邺衡献祭的当日，长剑有灵，随主人崩碎，那剑灵却在百年后的某一天，忽然从碎片中觉醒，钻入到另一柄武器中。
梁小渠呆愣在原地。
那是踏月。
是归迟的踏月！
……
“小崽……小崽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耳畔模糊传来归迟的声音。
梁小渠缓缓睁开眼，只见归迟正皱着眉守在自己床边，看见她醒来，眉头骤然舒展开来。
“我……睡了多久……”
刚进门的姜青禾听见梁小渠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进来，扑倒床边裂开嘴哭喊：“我的小渠啊，你可算醒过来了。你都快急死我们了！”
归迟扶着梁小渠起身，靠在自己怀里。
“也没有很久，五天。”
梁小渠抬起头看他：“五天！？”
归迟点头：“没关系，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我守着你，不用怕。”
“我在梦里，看到了梵磬和邺衡的过去。”
归迟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大概也能猜到究竟是怎样的过去了，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都过去了，如今梵磬与邺衡，也算是终在一处了。”
“大妖怪，你的踏月，有器灵吗？”
归迟愣了一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早已召唤出踏月：“自我习武，踏月便跟着我，但的确不曾见过器灵。”
梁小渠：“那会不会是你没注意，又或者是你脾气太坏，他不想理你。你试试看能不能唤出来。”
“脾气太坏”的归迟：……
归迟捏了法诀，踏月枪腾空而起，法诀围绕着枪杆一直环绕向上，枪尖顺应法诀的召唤，发出微微嗡动，半晌，也没有其他生灵气息。
“怎么会没有？”梁小渠有些失望，莫非她在梦中看到的只是前缘，之后那器灵离开了？
她将梦中所见一一说给归迟听。尚不等归迟反应，一旁的姜青禾却来了精神。
“剑灵一般不会随意择主，但却会下意识寻主。剑灵主动投身踏月枪，岂不是在说……”姜青禾脸上的兴奋难以遮掩，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道，“若是如此，小渠你等同于梵磬的化身，而归迟，你便与邺衡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关系。”
这话被刚进门的陶吴听了个清楚，随口接话道：“归迟，我记得你出生时的确有什么祥瑞来着……不过我们妖族不信这个，毕竟那些所谓的龙凤腾空，百鸟齐鸣之类祥瑞之兆，腾空齐鸣的也都是我们妖族，自己将自己的同类为祥瑞，这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什么祥瑞？”姜青禾追问。
陶吴看着一样眼睛亮晶晶等着自己说下去的梁小渠，叹了口气坐在了她床边：“你自己问他啊！”
归迟接过陶吴端过来的药碗，舀起一勺药：“喝一口说一句。”
梁小渠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药：“为什么又是中药！”
“老祖宗的东西才有用！”陶吴笑。
梁小渠扁嘴，归迟道：“想不想听？”
得，被拿捏了！
只能低下头一狠心，喝进去。
归迟也守信，一边搅着汤药，吹凉了，才开口：“我父说，我出生时，曾有金光入院，我家后山院子里的所有不同季的花，一瞬间全开了。”
言罢，便又喂了一口药到梁小渠嘴边，梁小渠也乖乖喝进去，苦的皱了皱眉，又追问：“然后呢？
归迟：“没有然后了。”
“就这？”姜青禾插嘴道。
陶吴笑：“你们还想要什么，天崩地裂啊！”
归迟趁着梁小渠不注意，又喂进了一口药：“这种事，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你见过哪个神仙去庙里拜神！道理都是一样的。”
梁小渠扁了扁嘴：“你若是去人间历劫，保不齐就要拜上一拜！”
又一勺药下肚。
“神仙才有这项业务，我们这种万年老妖怪，还有什么劫对我们能有意义？！”
归迟一边说一边又舀了一大勺送到梁小渠嘴里：“你什么时候见过苍灵署那三个老家伙历劫。除了需要还功德，不得不到人间来的凶兽，谁会来人间。”
“东岳帝君就经常来！”梁小渠咽下苦药争辩道。
“那是他乐意！”归迟挑了眉。
一旁看热闹的姜青禾忍不住笑：“小渠啊，除了你这种需要还功德的小凶兽，剩下来人间的，都是来玩的。就好比，你想去游乐场，你想吃炸鸡！简单来说，菜比才需要下凡历劫。大神是不用的。”
“那你呢？”梁小渠这话，狠狠地戳中了姜青禾，姜青禾清了清嗓子：“我又不想考公务员，不想升官！”
梁小渠想了想：“不对啊，东岳帝君就曾经来人间历过劫，不然他跟千鲤……对，千鲤也不是公务员也不要求升官，他不是也去了……”
“这……”姜青禾一时之间解释不明白，就用眼神求助归迟。
归迟这才将最后一口药喂进梁小渠的嘴里，堵住了她连珠炮一样的话：“东岳跟千鲤的事儿，别问，问就是一笔烂账。你管不了！”
归迟将药碗递给陶吴：“现在，咱们该讨论下你的问题了。”
梁小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经历了什么，赶忙开口：“我没感觉什么不对，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大概是能量还没能完全融入身体的原因吧。”
陶吴点头：“那么强大的力量，一下子肯定不能完全吸收的。就算你是器灵，那能量原本就是你的。”
“梵磬给你的能量，加上你原有的，是不是全部？”归迟问。
梁小渠尝试着调动了一□□内的能量，仿佛是一种清点。片刻后，才睁开眼缓缓摇了摇头：“还差一成。”
归迟皱眉：“你刚刚说梵磬告诉你，天机镜的能量能够溯源，以你现在的能力，不能召回剩下的那一成吗？”
梁小渠摇头：“按照她所说，最后的一成，恐怕当真在须弥境内。”
“那可怎么办！”姜青禾担忧道。
归迟看着梁小渠：“须弥境近几日倒是平静了许多，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先养好小渠的身体，待她能够正常运用能量，再想下一步。”
归迟将梁小渠安置好，便起身离开。陶吴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你想去干什么？”
归迟停住脚步：“回公司而已。”
陶吴似乎很是不信，几步走到他面前：“不对。你说谎。”
归迟转过身，眼前这位老友，实在是太过了解自己，但这些事，说与不说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帮不上忙。”便是承认了。
陶吴看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环形金光，惊道：“苍灵印！苍灵署找你了！”
归迟抬起右手，用法术隐去那圈金色印记：“这些年，你为昆仑司这群小凶兽担了太多，总该轮到我了。不然副司主这个头衔，我不是白占了这些年。”
陶吴张嘴想要辩驳，却被归迟打断：“苍灵署没有找你，而是直接找了我，证明那些事，你解决不了。”
“你就没想过那是个陷阱？！你可以不去的！”陶吴气急败坏，“这些年他们也不是没召回过你，你何时听过他们的话！”
归迟摇头：“这次不一样，他们召我的身份，是昆仑司的副司主，理由是须弥境。若想探听他们究竟对这事知晓到什么程度，我非去不可。”
“那我陪你一起去！”
归迟笑：“你是不是傻了，刚提醒过我可能是陷阱，你就要跟我一起去送死吗！”
他抬起手拍了拍陶吴的肩膀：“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安全的地方，才好成为另一个人的唯一生机。”
言罢，归迟大步离开。
陶吴看着好友的背影，依旧是坚定到不容拒绝。犹如曾经无数次，他奔赴战场的时候。
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我是你的生机与退路。
苍灵署没有确切的位置，三位主神常年清修，非大事不露面。若有大事，也通常是将仙神召见而来。因而向来没有人知道，苍灵署的入口究竟在哪儿。
但归迟不同。不是他多有本事。他能知道苍灵署的大概入口，着实是因为少时太淘气。
归迟走在石阶上，想起少时常与父亲的部下在此处嬉闹。那时父亲上苍灵署议事，他便候在此处，年深日久，他渐渐长大，才明白这里是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的地方。
穷奇一族本就是天底下战力排名前三的种族，他的父亲自然也是当年神魔大战的主力。当日主神提出让父亲进仙阶留在上九天，可父亲不肯，一心守在昆仑。却不想那是神界对父亲释放的最后的善意。
一千七百年前，须弥劫起，父亲请命前往平乱，便是永诀。
他因不肯与夫诸一族联姻，与父亲闹了别扭，离家出走。闭关碧昼海深处，数百年方出。待他出关，却只接到父亲的一封诀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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