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扪心自问
“守好这里，告诉其他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总部！”
泽林朝着叛徒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判断了一下距离，距离有些远，亚克席法印没办法在如此远的地方生效。他必须要追上去，这样的袭击远远比圣殿骑士的进攻更危险，他不希望自己的落脚地随时会面对这样的威胁。泽林不清楚为什么艾吉奥追捕的叛徒会出现在这里，还险些用一堆炸弹和易燃物毁掉总部，但这一次，不能再让他逃走了。
墙壁在雨水的作用下变得湿滑，他抓住围墙的边缘，胳膊发力将自己拉上去。
“你不是刺客，你为什么要为他们效力！”
泽林的动作并不是那种刺客标准的攀爬，任何接受过刺客训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泽林没有回应，他盯着站在上方围墙墙垛的男人，继续朝着他追了过去。
加拉太区位于君士坦丁堡的最北端，紧靠着城墙，同时还有一圈矮墙。刺客们早就已经封锁了渡口，他不可能通过渡船逃出去，想要逃离这里，他就只能通过城墙出去。
目标的身影在雨雾若隐若现，木板房顶被雨水浸泡了一晚上，踩上去仿佛每一脚都能溅起水花。远处的城墙在一片灰蒙呈现出连绵不绝的黑线，宛如隐藏在地平线尽头的群山。刺客叛徒很灵活，就像一只在森林奔跑的狼人，他的速度要比狩魔猎人快得多，两人之间的差距正不断扩大，而城墙的影子也随着移动变得更加清晰。法兰茜斯卡不在，这是魔法援助的缺点，一旦精灵不在千里镜的另一端，他就没办法借助魔法的力量来对付敌人。
泽林端起十字弩，朝着他落脚的地点射了一箭，箭矢擦过敌人的小腿，嗡的一声插进木质房檐。
“你要是继续追上来，我会杀了你！”
“你逃不掉！”
泽林啐了一口，他没有继续追赶，而是站立在房顶上，接连不断的射击。连续七支箭矢几乎在半空组成了一条斜线，如长鞭一样抽打过去。刺客听到了后面的破空声，在奔跑转了个弯，箭矢封死了他正面跑向城墙的路，狩魔猎人一股脑的把箭矢都射了出去，但这七支箭仍然没有击，刺客在跳到另一个房顶上时，一个翻滚躲在烟筒后面，躲开了剩下的飞刀。
见没有新的射击，刺客张开双臂走出来，对着泽林伸出手指。
“你追不上我，半吊子刺客，你的速度太慢了！”在他身后，就是君士坦丁堡的高墙，城墙上没有士兵，雨水把所有士兵都赶进了城楼里。“我还会再回来，告诉尤瑟夫，我会把他和他那可笑的信条踩在泥水里！”
“不，你走不了。”泽林摇摇头，放下十字弩。狩魔猎人的眼睛很少会漏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东西，无论是落在城墙塔楼上的一排黑鸟，亦或在下方围堵过来的身影。
还没等叛徒反应过来，挂在屋檐下的艾吉奥伸手抓住他的小腿，用力一拉让他身体失去平衡，从屋檐边缘摔了下去。紧接着，艾吉奥松开另一只手，任由自己在重力的作用下落下去，他们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密集的屋顶下。
他看到了从侧面包抄过来的艾吉奥，弩箭本身就不是打算要击一个快速移动的目标，而是要让对方在躲避的时候被逼到可以让艾吉奥动手的位置上。
泽林把十字弩重新挂在腰间的扣环上，朝着艾吉奥和叛徒摔下去的地方跑去。他从脚下的房顶跳起，越过两栋房屋间的缝隙，他的靴子落到对面房屋的边缘，他感受到靴底传来的稳重感。再往前迈出两步，他就看到了房屋下，街道上的两人。
叛徒倒在地上，身下已经流出了一滩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弥漫开来。
“这是为了你的背叛。”
刺客导师冷冷的声音传入泽林的耳朵，艾吉奥没有注意到走过来的泽林，或许他只是因为知道走过来的是谁，所以没有回头。泽林还以为他会直接逼问叛徒为什么要背叛兄弟会。他没有这样做，似乎，走到这里，他反而不想知道答案。
“背叛？”刺客咧嘴笑着，血水从他的牙齿缝隙涌出来。“是信条和兄弟会背叛了我！”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曾有，曾有一段时间，你的信条对我来说就像空气与水一样重要……一样理所应当。但是当土耳其人进军瓦拉几亚的时候，你们刺客并没有阻止他们，阻止他们的暴行！我，我怎么能再相信……”
阴沉的天空，好像一张冷漠的脸。这里很安静，只有窸窣的雨声和巴里沉重的呼吸声。
艾吉奥沉默着，他半蹲在巴里身边，眼睛盯着巴里的眼睛，这个眼睛没有说谎。
“如果一个人的信念不能帮助他的人们，拯救他的家人，保护他的妻女……”巴里伸出手一把抓住艾吉奥的肩膀，五指紧扣。“告诉我，刺客，这样的信条又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风更紧了。
巴里的手指渐渐松开，他的眼睛渐渐翻白，手臂耷拉到布满血和雨水的地上。
“愿你安息，兄弟。”艾吉奥合上了巴里的眼睛，将他平放到地面上。
风更冷了。
附近的街巷走出几名追过来的刺客，他们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艾吉奥？”泽林低声对刺客导师提醒。
“泽林……”艾吉奥深吸了口气，但却迟迟没有呼出来，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过去从未有过的迟疑。过了几秒，也许是半分钟，泽林不知道是多久，但这不重要。最终，刺客导师长叹一声。“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大师？”德甘走上来，对艾吉奥询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他就是巴里，我们的行动结束了。”艾吉奥活动手腕，袖剑噌的一声收回护腕。“你们做的很好，把这里收拾好，解散。”
德甘有些奇怪，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泽林，但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他只好对其他待命的刺客挥了下手，开始收拾这里的痕迹。
泽林轻吁了口气，走向一个人离开的刺客导师“艾吉奥。”
“怎么了？”艾吉奥抬起头，眼掩不住的困惑和思绪，泽林知道，这困惑不是因为自己。
这让他想到一个很遥远的回忆。
当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狩魔猎人时，当他一直以为，为他人提供帮助，他人就会尊敬自己，对自己露出友善微笑的时候。
后来他意识到，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当时他和乔治聊了很久，并且说，以他们的寿命来考虑，为什么不考虑去做些其他事情。除了眼睛，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后来，乔治又想办法把他劝了回来。
他拍了拍艾吉奥的肩膀。
“这两天有空吗？吉普赛人那边有一个很有趣的酒馆。正好距离塔里克预定计划的时间还有几天，要去看看吗？那座酒馆无论是食物酒水，还是漂亮的舞娘都值得一去。”
艾吉奥轻笑了一声。“让你一个奔波过很多地方的人留意的酒馆肯定很特别，我随时都可以。要是那里没你说的那么好，就要你来请客了。”
“那我们走吧，我想这绝对物有所值，你知道，我从来不拿自己口袋里的钱开玩笑。”
他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入街道另一端的雨幕。
雨依然在下着。
却不是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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