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月下的暗流

夜幕降临，在最后的人也离开后，幽邃教堂彻底遁入阴影之。仍保留着生前习惯的活尸在冷清的走廊走徘徊，过去的教堂骑士，教堂的奴隶，信徒与窃贼，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它们才能和平共处，它们如今变成了这里最新的，也是最后的主人。

        芙莉德的手坐在教堂墓地的墓碑间，轻轻擦拭着镰刀。

        “他们离开幽邃教堂，前往冷冽谷了。”

        修女并非在自言自语，一名高挑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黑铁面具将整个脸颊遮在里面，只有正前方两条细长的缝隙，投射出的锐利目光表面面具的主人绝不是什么无意识的活尸。头盔后留出的空隙，细长的白发流落出来，披散在肩后，而在面具下，是黑铁锻造的披肩，披肩的金属衣领与头盔面具紧紧的贴在一起，让外人无法看到一丝一毫的皮肤。和披肩镶嵌在一起的，是一席朴实无华的紧身连衣黑裙，上面毫无规则的分布着些许惨白的纹饰，令人分不清，这究竟是装饰花纹，还是长时间在外行动将衣服磨损出的白边。

        像是为了方便活动，裙身紧紧的帖在身上，勾勒出了作为女性身躯的细微线条，而在如杨树叶般的锯齿裙摆下，露出一双小巧的黑铁长靴。

        “他还是没有听你的劝告，何等狂妄之徒。”金属手套包裹住的手指在墓碑上轻轻敲击着。如果泽林在这里，他会对面具下透露出的声音感到熟悉。“去伊鲁席尔，嗯，他一定是要前往亚诺尔隆德。可惜，当年埃尔德里奇马上就要成功了，不过也好，那团烂泥引出了亚诺尔隆德隐藏起来的力量，我已经知晓他们的力量。”

        芙莉德微微抬起头，目光透过兜帽边缘望着自己的姐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不见，几十年，也许是几百上千年。和当年那个在自己保护下躲进阴暗的小隆德遗迹的稚嫩女孩比起来，如今的尤利娅已经变成成熟、稳重，更工于心计。就像当年黑教会刚刚出现雏形的时候所分工的那样，尤利娅已经有着更多的阅历和经验，让她可以筹划更多危险但却对游魂们有利的计划。变化之大甚至令芙莉德难免产生一丝的陌生感。

        “小心，尤利娅。莫与他正面交锋。”芙莉德低声警告道，她低着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镰刃。“露出的踪迹必备察觉，切莫心怀侥幸。你的计划已至最后，万不可为此沾沾自喜。”

        作为这片大陆上，也许是仅有的尚成建制的组织，黑教会知道当初在亚诺尔隆德发生了什么。原本在沙力万的策应下，埃尔德里奇毫无阻拦的摧毁了伊鲁席尔的防御，但就在它进入亚诺尔隆德的时候，天空出现的飞龙与冲天而降的雷电之枪毁灭了一切。这不仅令埃尔德里奇和沙力万的筹划毁于一点，并且还令黑教会暂时推迟了派遣巡礼者北上，到洛斯里克寻找灰烬的计划。

        尤利娅注意到芙莉德微微挪动了一下镰刀，因为镰刃反射的月光变了。

        “这个世界最终将属于我等游魂，卡斯的遗志早已指明道路。”尤利娅转身望向洛斯里克的方向，左臂横在腹前支撑着右臂“如果灰烬失败了，嘻嘻嘻，起码还能当柴烧。我们的计划不会出错，神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极点，我们将彻底打破神的枷锁，那些居住在亚诺尔隆德，高高在上的神也别想再为维持自己的统治将我们扔进火炉。我们已经不是人类，但我们是游魂，我们将创造属于游魂的世界。我们当初在小隆德的遗迹里，不就是定下了这个目标吗，姐姐？”

        “没错。”芙莉德点点头。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芙莉德刚刚听到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游魂们不希望火焰彻底熄灭，但也不愿意让火焰继续这样燃烧下去，否则他们迟早被火焰吞噬，或者整天躲在暗无天日的遗迹，战战兢兢，生怕被抓去扔进火。虽然他们是游魂，是被诅咒的不死人，但他们同样拥有理智和记忆，拥有智慧和意识，没人会希望自己死去。尤利娅告诉了芙莉德，她的计划正是利用被唤醒去传火的灰烬和不死人身上的黑暗之环。

        他们不希望传火，也不希望灭火。

        他们决定篡夺火焰。

        芙莉德没有去问具体是什么，她不想知道，她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她会尽力为尤利娅完成这件事。

        “灰烬，你要小心，它可能会意识到你在利用它，它会杀了你。你不应该去传火祭祀场，那里太危险了。”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尤利娅的计划更让芙莉德惊讶，那么也只有尤利娅前往传火祭祀场的事情了。

        “别担心，姐姐，洛斯里克已经覆灭了，青教会也已经名存实亡，暗月之剑在沙力万手损失惨重，没人知道传火祭祀场里究竟有什么人。里面有小偷和骗子，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来自隆道尔的女人。”面具下的尤利娅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你会想办法，击败可能扰乱计划的人，对吗？”

        “……我会劝说他，他也会明白游魂的困境。”芙莉德没有正面回答。“他并非神的奴隶，亦非火之民，他不会为火焰之事为难你。”

        “但你的劝告已经失败一次了。您已经帮我对付了一名暗月之剑，为何不能像对付那名暗月之剑那样对付他呢？”

        “我会尝试第二次。”芙莉德的手抖动一下，尤利娅惊讶的发现修女手的镰刀变成了一把长剑。“我已接受他的武器赠与，又岂能以此刃与他刀剑相向。”

        “你接受了他赠与的武器？”尤利娅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无需多言。”芙莉德慢慢站起身，修女长袍随着她的动作呼呼作响。“保护好自己，尤利娅，灰烬很危险，还有，照顾好莉莉安妮。”

        “你不回去吗？我们快要成功了。”

        “我会设法为你的计划排除障碍。”芙莉德摇摇头。“他应该已经抵达冷冽谷，时间不等人。”

        芙莉德的估计和泽林的路程差了一段时间，实际上，直到第二天大约是午的时候，泽林一行人才走下山路，看到雪雾伊鲁席尔的轮廓。

        当他们踏入这片被薄雪覆盖的土地时，昏暗夕阳映照的天空边被冷冽的月光所取代。望着宏伟的伊鲁席尔，那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与隐藏在云雾与夜色的高塔，龙裔站在伊鲁席尔的大桥前，除了张开嘴发出一阵阵惊叹外什么也做不了。

        天际最宏伟的城市在伊鲁席尔和在更高处云层若隐若现的亚诺尔隆德相比，不比城外的村落要好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只有传说的白金塔能和这里的建筑相提并论。伊鲁席尔建立在山脚下，依山而建，建筑层层叠起，直入云霄。整座城市都是由雪白的大理石构造而成，棱角分明的笔直线条，加之以灰色的砖瓦房顶。站在长桥入口一侧，眼建筑群尖肋拱顶与修长的束柱应接不暇。而在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星空夜色，若隐若现的极光更是为这座城市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算是泽林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观赏伊鲁席尔的美景，上一次来到这里是通过画世界，而在逃离的时候，站在巨人铁匠的肩上应对四面围攻上来的敌人让他根本无暇他顾，至于返回时，那只飞龙直接载着他飞往亚诺尔隆德，他想着能否将葛温德琳从埃尔德里奇手救下来，自然没有心情去观赏被幽邃主教们破坏的城市。

        “这里只有黑夜吗？”望着天空，龙裔对泽林询问道。

        “我没在这里见到过白天。”泽林揉了揉鼻尖。他站在伊鲁席尔的长桥边向下往前，依然可以看到在桥下河泥爬动的白骨怪物“居住在这里的神灵被称为暗月之神，暗影太阳。不过不用担心，祂大致还是人类模样。我们走吧，我想这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走过长桥，桥面上已经不见过去战斗的痕迹，冷冽谷依然像它的名字那样，冷清而沉寂。

        “这座城市里的居民呢？”在长桥的另一端，他们站在桥前的圆形广场上，广场心有一座花坛，但花坛内早已没有任何花草，只剩下深黑的泥土。龙裔跳上花坛的边缘，在眼前搭起手棚四下望去。“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声音。人都去哪了？”

        “都死了。”

        泽林轻吁了口气。

        “呃……”格奈娅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好吧，嗯，我知道了。”她看着面前的分叉路。“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泽林扶着额头想了想，身后的海泽尔哼了哼鼻子，打了个喷嚏。狩魔猎人抬起头，望向城市最高耸的大教堂建筑。上一次和巨人铁匠逃出来的时候，他没能记住具体的道路，但如果能看到大教堂，那么往正确的方向走必然能走到目的地去。

        “跟我来，往这边走。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见到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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