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肮脏的王者
高低不平的沙丘上矗立着灰暗的残檐断壁，只有些许石柱与尚未完全倒塌的石墙，能证明这里曾属于环印城。有些地方已然无法分辨的出这曾是什么建筑，但有些地方依然保存完好，至少是相对完好，还能通过断断续续的外墙，看出宫殿的大致轮廓。
在费莲诺尔寝室不远处的地方，同样有两个身影爬出了沙丘。
“咳咳！这是什么？”披着破烂灰白袍子的矮人王两手撑起身体，狠狠的啐了几口，吐掉嘴里的沙子。“这一定是那个妖女，想要阻止我们。别担心，我们成功了，她休想再将我们关进那虚幻的牢笼里去。”
“唔。”盖尔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盔甲已然出现了斑斑锈迹，他感觉身体像是忽然苍老了许多，关节像是生锈的铁片，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令人不适的摩擦声，也许是盔甲，也许是身体，虚幻的交错感已经令盖尔难以分清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当盔甲在身上穿了上千年后，谁还能分得清什么是盔甲，什么是自己呢？
矮人王狂热的声音传入盖尔的耳，他兴奋的大声嚷嚷着，高喊着这将是属于人类时代的开端，一个最伟大的环印城。盖尔的视线透过红头巾环顾四周，附近尽是一片凄凉的沙漠，和矮人王设想的，属于人类的美好而自由的人类城市显然不同，但这和盖尔又有什么关系？他是来寻找黑暗灵魂之血，寻找尚未干枯的血。
像盖尔所看到的景色，当矮人王从逃脱神灵枷锁的狂喜恢复过来，抹掉眼角的砂砾，用那双深黑干枯的眼睛看向四周时，那狂热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盖尔慢慢站起身，将沉重的大剑扛在肩上，扭头对身后还趴在地上的矮人王问道。“其他矮人王，在哪？”
“……是，是，其他人，这一定是那个妖女的法术，把我们弄到了环印城外面，这里怎么可能是环印城。”矮人王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砂砾，破败的长袍，却像是最华贵的礼服。他的眼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让盖尔听得更清楚，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里不是他预料的环印城，这一切不过是神灵想要阻止人类迈向美好时代的障眼法。
“我已经听清楚了。”盖尔冷冷的说道。“其他人在哪？”
“我会带你找到其他人，而你会帮助我，让他们听命于我，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当我成为环印城真正的王，你将成为新时代王者最亲近的追随者。”矮人王弹掉肩膀上最后一粒沙子，高傲的扬起头。在没有神灵，没有费莲诺尔后，他终于敢于扬起脑袋，自称为王者。“但你必须发誓，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盖尔确信，头巾很好的遮掩了自己的表情，否则在被风沙冲刷过后，变得僵硬无比的脸上也一定会露出嘲讽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想要打破神的枷锁，以受害者自居，但在神灵消失后，便立刻要迫不及待的为其他人施加上新的枷锁。他们是要打破神的枷锁，为人类取到自由吗？不，也许矮人王只是想打破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后，推翻神灵，成为新的奴隶主。
但在末世之时，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可不会相信矮人王的鬼话，这里就是环印城，在没有所谓的压迫神灵后，变成一片废墟荒漠的城市，这里已经无人可以居住。也许矮人王知道这些事情，但却还要用这种谎言来蒙骗自己。也许，和是否能让人类存活下来相比，打破自己的枷锁得到更高的权力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真是可笑，被当做狱卒的神明的所作所为，是让人类活下去，而自诩为人类王者的矮人王，却在想办法要将城市变为废墟。
只是，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艾雷德尔之外的人一直是这样，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他们一步步走在沙地上，在沙丘上留下两道脚印的痕迹，又很快被吹动的风沙掩盖。他们走过一道道坍塌的石墙，完整的石柱突兀的耸立在沙丘上，空旷的沙丘上，走不出多远又会出现一大片密集的废墟群。盖尔警惕的望着四周，远处的沙丘似乎还有一名失去意识，漫无目的游荡的环印骑士，但矮人王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径直走向阳光铺洒过来的天际线，像是已经在脑海预想过无数次这条线路。
最终，在一片像是宫殿的废墟前，盖尔停下脚步。面前的宫殿只剩下几块残破的土墙，屋顶早已不见了踪影，如果没有剩下的墙壁，说不定谁也不会认为这里和其他沙丘有什么不同。在宫殿里面，坐落着十个精雕细刻的石椅，摆放成扇形。石椅在时光的侵蚀下变得阴暗，但却仍不失华丽。个王座上，分别坐着一名头戴王冠的枯瘦男人。他们披着灰色的袍子，头戴金色王冠，佝偻着身体缩在座位里，细小的眼睛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算盘，却对周围的环境熟视无睹。
矮人诸王。
盖尔走入坍塌了一半的拱门，迈过半掩在沙丘的石柱，王座上的矮人诸王们不动声色的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奴隶骑士。随后，他们的目光被吸引了，是盖尔身后走出来的男人。
“……你终于肯露面了，狂王。”
“我们认为你已经死了。”
“被掩埋囚禁在地下。”
“但我们不能没有对抗神灵压迫的主心骨。”
“所以，我们决定通过商议来做出决定，你的位置消失了，狂王。”
矮人王一个个说道。但被称为狂王的男人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们真的以为，那个叫希拉的人类叛徒能够禁锢住我？她只是抓住了一个被我分出黑暗之魂的替身而已。”狂王轻蔑的弹了下手指。“而你们，就像人类叛徒一样，以为我会没有预料到，你们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背叛我？”
“这不是背叛。”
“这是所有人的决定。”
“当然，不算你。”
“我们是人类王者，一切都要为人类的未来考虑。”
“我们将一同领导人类，你不属于我们，但你的功劳很大，到那个椅子上去吧，我们会商量出给你合适的奖励。”
最后一个矮人王做总结似的说道。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等待我们商议赏赐给你的奖励。”
“当我反对葛温的时候，你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向葛温卑躬屈膝，在我反抗费莲诺尔的时候，你们躲在后面，假惺惺的支持我，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却又在最后时刻向费莲诺尔表示忠心。”狂王伸出手指，用力向下一指。“现在，我打碎了封印，打破了神的枷锁，你们却想要坐享其成，仅靠几句话就让我离开？你们以为我还会相信吗？”
“我们之间是无法互相杀死的。”一个矮人王摇了摇头。
“普通的刀剑对我们无用，就像岁月那样。”另一个嗤笑道。“你已经疯了，狂王，你该去休息了。”
“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加起来比你强大，我们能压过你，你没有胜算。”最后一个像狂王一样弹了下手指。“向我们鞠躬，我们会原谅你的冒犯。”
狂王扭头望向盖尔。“杀了他们，现在！”
“他们没有血液。”
“什么？”
“他们干枯了。”盖尔举起手的巨剑，他的言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们没有血液。”
“别挑战我的耐心，杀了他们！”
其他几个矮人王如活尸般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没人还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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