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与众不同之人

马拉维尔伯爵的城堡位于大片山坡上，站在城堡主楼的阳台上，可以清晰俯视下方的森林和草原，还有远处坐落在城堡附近的几座村庄。卫兵在夜色缓缓拉起吊桥，点亮城堡各处的火把，到厨房门前排队领取今天的晚餐。

        “一个狩魔猎人，可能要到北方刺杀什么人？”马拉维尔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惊奇的望着古克萨特。“我不明白，这不是个有趣的笑话，这是一个严重的指控，北方有一名阴谋家雇佣刺客除去政敌，在前段时间，维吉玛皇家城堡内发生过那么糟糕的血案后，你的这句话会敲痛许多人的神经。如果没有确切证据，仅仅依靠狩魔猎人的言语，提出这样的指控未免太草率了。”

        “我不喜欢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开玩笑。”古克萨特摇摇头。“我来到北方正是为了这件事，布伦偷走不属于他的盔甲和武器，他会利用它们去行刺，甚至可能将这件事栽赃到所有狩魔猎人的头上。他离开没多久我就追了上来，我相信无论他打算刺杀什么人，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伯爵热情的招待两位狩魔猎人，主要是古克萨特，这位狩魔猎人在七十年前就和他的家族有过交集。虽然没人能在狩魔猎人身上看出他们的确切年龄，不过泽林从只言片语推断，古克萨特可能要比他年长的多。当伯爵招待家族的友人时，泽林则将注意力放在城堡的装饰上。来自陶森特的艺术酒瓶，来自艾宾的手工艺雕像，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雄鹰，马提那的丝绸挂毯，上面绘制着商船驶过尼弗迦德帝都港口的太阳之门的景色。书架上，他至少看到五本有关帝国方面的书籍，从政治制度到历史，再到人风俗。

        “你可以警告这里的贵族，让他们小心为好，如果能够提前发现布伦的踪影，可以告诉我。我和我的朋友会去对付他。”古克萨特放下手的烤兔腿，神色严肃。“他非常危险，你派普通的士兵过去对付他，只是派人去送死。”

        “皇家委员会的人不会相信我的话，在他们眼，狩魔猎人的证词还不如他脚下的猎犬鸣叫两声。”伯爵拿起手帕，优雅的打了个嗝。“与其让我和你去警告他们，倒不如找一位祭祀或者牧师，对于空洞的警示和预言，他们总是趋之若鹜。但是诚恳急切的警告却被弃之不理。我敢说，我去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会答应下来，然后等我前脚踏出城堡的瞬间，就会怀疑我是否要借此陷害他们。”

        “听起来像是悲观主义者的言论。”

        “然而，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马拉维尔摊开手。“你生活在北方，狩魔猎人，你了解泰莫利亚的情况。看看我的祖国这些年的氛围，充满恐惧而残忍无情，冰冷如石，气氛与思考也变得黑暗与残酷。每个人都盘算着一点蝇头小利，哪怕是明智的建议都会被冠以最恶劣的猜忌。我难道说的不对吗？从皇家委员会的贵族，到农田耕作的农夫。思想僵化，人们宁愿将时间浪费在考虑如何骗钱上，都不愿意对他们当做垃圾扔到地上的书本多看一眼。”

        泽林举起手的酒杯。“有你这样想法的人不多，伯爵。你是奥森弗特学院出身，对吗？”

        “不，我从未进入过学院，但我看到在某个地方，人们用理智盖过愚昧，用法典替代人情，所以我意识到，我的祖国已经在这种黑暗压抑的气氛下受苦受难太久了。”马拉维尔摸着下巴的一小撮胡须，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在这个世界，我看的越多，就感觉我的祖国的未来越黯淡无光。”

        “你和你的同事不太一样，伯爵。”泽林又将目光放到书架上。他发现有些对描述南方的书本，在奥森弗特学院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非常不一样。”

        “我感谢诸神让我和他们不相像，我之所以率先指出祖国的缺点是因为我爱它，而且这些缺点不在少数。而其他人憎恨我，因为我不仅不和他们有相同的习俗和信仰，而且还不停的指责他们。”

        “比如说？”

        “伪善、迷信、愚昧、缺乏学识，还需要说更多吗？”

        “不，足够多了。”

        “就拿你们狩魔猎人来比喻好了，诸神知道我们饱受魔兽肆虐之苦，天球交汇前被魔法孕育的魔物，天球交汇后从腐烂沼泽和大地深渊跳出来的恶魔。我丝毫不怀疑，当年道克人和沃兹格人的明灭绝就是因为遭遇可怕的魔法灾难，还有维朗人，它们位于洛穆涅的古城到处都是魔法留下的痕迹。但现在我们却要反对魔法，或者将魔法当做可以随意使用的工具，我猜，三千年前的人类明在灭亡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他们留下的石板，残留着大量类似于黑日诅咒的预言。我怀疑这不是预言，这是过去发生过的历史，某种被称为邪神莉莉丝的怪物毁灭了一切。一个在魔法作用下，从年轻女孩体内诞生的恶魔。”

        “嗯……”泽林抿了口酒，冰冷的陶森特红酒甘甜可口，特别是加了冰块后。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啤酒和红酒加冰永远是最好喝的。

        像是难得见到一个没有反驳的听众，伯爵喝了口红酒润喉，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们对这种灾难的应对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的降低其数量，保证它们不会威胁到人类明的生存。但这却是一种被咒骂的处理方法，人们斥之为靠杀戮赚钱的屠夫，而保护民众的人被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唾骂，在暴风雨的夜晚被人拒绝借宿，你说这样合理吗？”

        “这当然不合理。”古克萨特说道。“但当怪物被消灭后，消灭怪物的人却被人们当做新的怪物，这也不合理。”

        “这怎么可能？”伯爵捋着小胡须。“怪物从没有被消灭过的时候，更何谈你假设的这种情况。”

        “在南方，有许多城市附近没有怪物，所以当地的一些市长们颁布法令，禁止任何非人类生物靠近人类的城市。你知道伯哈特吗，伯爵？他是南方最有名的赏金猎人，有些体面的，富有的南方人认为狩魔猎人的存在是不应该的，是违背自然的，于是他们愿意出钱清理世界上多余的生物。伯哈特杀死了三名狩魔猎人，让他为此赚到了一大笔钱。”

        “什么？”泽林皱起眉头，望向古克萨特。“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马拉维尔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尼弗迦德是个明的地方，不可能存在你说的这种事情。你要是说在北方的话，我说不定会相信。你可能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一些抹黑尼弗迦德的宣传，嗯，这种小册子在布伦纳之战后随处可见。我已经下令，不想要在我的土地上看到这种无聊的东西。这除了让人们继续在愚昧无知待下去外，还能有什么用。”

        “我就是在南方生活，伯爵。”古克萨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泽林用一个问题打断了他的话。他看得出来，马拉维尔似乎不喜欢有人说尼弗迦德的坏话，无论真假。

        “你设立路障就是为了阻止散发传单和小册子的人？”他忽然问道。

        “不，是因为一些农奴。”马拉维尔摊开手。“一些农奴受不了他们的主人，所以他们结伴逃到我这里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安全抵达了，大道两旁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怪物，到现在为止只来了四个人。不过隔壁贝特领主知道了这件事，他打算派冒险家和赏金猎人过来，向我讨要逃跑的农夫。所以我打算设置路障，至少拖延一些时间。”

        “我不认为设置路障是个好办法。”泽林耸耸肩。“你这简直是在告诉其他人，你的领地里藏着他们要找的人或物。而且既然贝特领主知道这件事，说明你的领地有人向他通风报信。所以，在对方得到一个答案之前，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我能给他什么样的答案？”马拉维尔皱起眉头。“把人交出去？不，以诸神的名义，我从来不会将任何逃到我这里的农夫送回去，这关乎到我的荣誉和名声。狩魔猎人，我认为你肯定不会让我将农夫送走，而是有一个更好的注意，对吗？”

        “当然，伯爵，否则我也不会多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泽林耸耸肩。“感谢你的盛情招待，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些烦人的冒险者和赏金猎人不会再把他们的长鼻子伸进你的土地来。”

        “真的？”

        “我为什么要欺骗你？这毫无意义。”泽林扬起头，将杯的红酒一饮而尽。“明天离开前，我会帮你这个忙。”

        “我要做什么？”

        “派几名信得过的士兵跟着我就好，哦，对，最好有一名骑士，懂得表演的。”

        “就这些？”

        “没错，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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