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山崩地裂

战斗的声音从山丘的另一边飘了过来，人们的尖叫声、呼喊声连续不断。

        “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战争！”城墙上的萨琪雅举起剑。“弓箭手！自由射击！”

        站在城垛后的矮人将重弩搭在城垛间的射击口上，第一轮齐射直接消灭了刚刚跨越山谷的科德温士兵，从上空看去，科德温的军阵被整齐的削去一节。射击后的矮人立刻让开位置，后面的矮人补上位置，再次射击，重弩撕裂了人类的盾牌，又一排士兵倒了下去。本奇只是一名列兵，在方阵他很幸运的分到了第三排。这是一名征召兵能分到的最好位置。

        天神保佑，至少我不用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前面等着被射死。他想着，眼睛瞥向身边的人，让脚步和附近的人保持一致。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看前面，往前走，也不看尸体。有人在向天神祈祷，在教堂都听不到那么多祷告声。他跟着士兵向前走，后面是武装士兵和骑士，紧挨在一起，用矛头顶着前面人的背。

        他踉跄了一下，前面的身影消失了，现在倒在地上，胸前插了根箭。本奇愣愣的看着差点把自己绊倒的东西，他认识他，还因为光临粉红帐篷欠了自己一笔钱。忽然，他也差点摔倒。后面的骑士踹了他一脚。

        “如果你敢停下我就杀了你！”

        他能透过面甲的缝隙看到骑士的眼睛，那双眼睛表明这句话不是假的。

        士兵继续埋头向前走，然后一根箭射穿了他。他倒在地上，嘴角冒出血泡，接着被后面铁靴踩在下面。

        “为了国王！”

        每个方阵都有作为首领的骑士举着盾牌，走在士兵间。他们迈着沉闷的步伐前进，耳边只有箭矢的破空声，铁靴踩在石子上的咔嚓声，还有骑士与队长的叫喊怒骂。

        “坚定不移，不许后退！”

        “前进，向前推进，夺取山谷，建立阵地！”

        弩箭不间断的射击，泽维克端着长矛，跟在墙盾手后面。头盔的眼缝限制了视线，他只能看到正前方。他呼吸沉重，身旁的盾牌叮当作响，是箭矢落在上面的声音。他很高兴能听到声音，因为箭矢射进肉里就没有声音了。

        “别害怕，马瑞克。”他深呼吸，不知道是在对马瑞克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保持专注，保持步伐。”

        “我不害怕，士。”

        马瑞克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别害怕，马瑞克。保持专注，保持……”泽维克忽然感到头晕，缺氧，是因为太紧张了。“保持步伐。”

        “我不害怕，士，我在听。”

        大家都站的很近，肩靠着肩，额头抵着后脑勺，躲在塔盾后面。轻盾手将盾牌举过头顶，或者竖在身侧。独角兽旗帜在风飘扬，各种家族的彩色旗帜如波浪般飞舞。

        泽维克前方的白色独角兽忽然猛烈晃动了一下。旗手弯下腰，捂住腹部，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直直的倒在地上，旗帜从手滑落。没人停下，又有人箭倒下，旗帜被染成了红色，踩过的人留下脚印。泽维克心涌起一股怒火，他扔掉长矛，走过旗帜时弯下腰一把捡起，把它重新举了起来。

        染血的独角兽在山风猎猎作响。

        该死的山坡。泽维克在心想到。斜坡让他们无法发起冲锋，上面的弓箭手像射杀麋鹿一样干掉我们。

        “别害怕，马瑞克。”士大声说道。“继续前进！前进！”

        “是的，士。”马瑞克吸着鼻子。“你已经说了十遍了。”

        “那就再听第十一遍。”泽维克两手举着旗杆，一支箭穿过盾牌的缝隙，他感到耳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接着衣领流进了某种液体。后面传来闷哼声，随之而来的重重的倒地声。“保持步伐，箭矢会躲开勇敢的人，死神也会害怕勇敢的人。贴近我，前进，继续前进！”

        他没有再听到马瑞克的回声。

        箭矢从城上疾射而出，石块在头顶旋转翻飞，盲目地撞向地面，粉碎钢铁与血肉。

        “他们正在城下搭建阵地，圣女！”谢尔顿站在萨琪雅身前。他们两人站在一处平台上，正好可以鸟瞰外墙和墙外的空地。山谷就像是一个瘦葫芦，越过山口后会进入一片圆形的平地，外墙从间将平地一分为二，内墙则建立在葫芦间最狭窄的地方，两座墙之间是狭长的伦都林广场，而弗坚城就在葫芦底部。“他们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建立弓箭手阵地，掩护云梯，等待攻城塔到来。”萨琪雅眯起眼睛，盯着下方的战况。“谢尔顿，去告诉重弩手们，进入两侧山崖上的平台，从左右两侧用点火箭矢射击敌军。瞄准敌人的工程师和木板射击，把长矛手派到城墙上去，挡住云梯。让精灵弓箭手站在广场上向外抛射，尽可能在敌军抵达城墙前削减他们的数量。”

        火烧了起来，被压制在掩体后面的士兵只能在摇曳火光和扑面烟灰穿行。云梯搭到城墙，士兵刚刚爬到一半，就被从两侧射来的弩箭击，掉下去砸到后面的人身上。

        艾雷亚斯站在射击台上，弯弓搭箭。一声巨响回荡在城市里，伴随着惨烈的尖叫。巨大的石块呼啸着划过天空，人类和精灵的木板房被砸的粉碎。山崖向外延伸的射击台被抛石击，上面的弓箭手连同碎石块已统统摔了下来。

        他们的数量可真多。艾雷亚斯想到，松开手指，箭矢划过一个抛物线，落进下方的人群，命了一名穿着厚棉衣的长矛手，后者摔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他太冒进了，离开了盾牌的保护范围。艾雷亚斯想着，又射出了一箭。一名站在下面的骑士被射了，箭“咔嚓”一声撞上面甲，断为两截。骑士继续往前走，他又被射了，箭矢击胸甲，斜着插在上面，他伸手拔出来，带出里面的衬垫的棉花。没有血，骑士扔掉箭，挥着钉头锤嚎叫着，命令士兵继续进攻。

        碎石子瞬间拍打在艾雷亚斯的脸上，某种液体淹没了他的脑袋。四周哗啦作响，山石滚滚。等回过神时，艾雷亚斯发现自己躺在碎石堆里，脑袋朝下躺在山坡上。周围都是碎石，他一半的身体被压在石头下面，还有些石头下正渗出鲜血。上面的平台只剩下锯齿状的断痕。他赶紧撤掉帽子，更多的血流淌在脸上，他伸出手擦脸，断指的骨头戳在脸上更疼了。

        很快，更多的士兵爬上城墙。沉重的轰鸣声，比城墙还要高出半米的攻城塔在魔法的推动下驶向城墙。七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站在攻城塔严阵以待。点火弩箭射在攻城塔上，却在湿牛皮上无功而返。许多士兵躲在攻城塔旁边，举着盾牌，掩护着攻城锤，向城门口前进。不停的有人倒下，接着又会有新的人接替位置。尸体铺在进攻的路上，一些弓箭手小队出现在山谷内，开始朝城墙射击。被射的矮人从城墙上摔倒，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萨琪雅看着逐渐逼近的攻城塔，对卓尔坦挥了下手。

        “是时候了，让火焰淹没他们！”

        “我就是在等你的消息！”

        卓尔坦往两只手上分别啐了一口，然后拍了拍手，抓住一旁的超过一米高的转轮，跳起来，用全身的重量拉动。

        一片喧嚣嘈杂，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摇晃着地面，震荡起空气。有士兵惊讶的看着周围，防御者的人类和精灵也不明所以的四下张望着，惊恐的看着脚下的地面。

        “山崩了！”

        一个尖叫声压过了所有声响。

        但当第一缕熔岩顺着野兽雕塑的嘴喷出时，科德温的士兵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一座座雕像竖立在城门前两侧的山崖下。当转轮打开阀门时，大山内引出的熔岩顺着山体内构造的引流渠灌进雕像，又顺着雕像唯一开口的嘴部喷涌而出。攻城塔里的骑士忽然向左一个趔趄，撞到栏杆。木头碎裂，攻城塔继续倾斜。火苗窜了起来，瞬间吞没了下层，最终，攻城塔轰然倒塌，上层砸在城墙上，城垛被砸的粉碎，血肉、碎石和木屑横飞。

        熔岩眨眼间淹没谷地，又顺着斜坡冲向山谷口的科德温军队。一些科德温士兵扭头就跑，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被熔岩冲倒在地，许多人还没能发出惨叫就被埋在下面。无人制止溃败的趋势，骑士和队长也在逃跑，攻城技师扔下投石车，也加入逃跑的人群。投石车和攻城锤也很快陷入熔岩，迅速被火焰吞没。到处都是惨叫和濒死的哀嚎，深红的熔岩上燃烧的火焰，这是被点燃的士兵。刚开始，只是前锋在逃跑，很快，整支军队都在向平原外逃去。他们之有勇敢的人，也有忠诚的骑士，但这不是刀剑能对抗的敌人，更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力量。

        熔岩势不可挡，科德温军队就像是被驱赶的蚂蚁一样四散奔逃，许多摔倒的人就被直接踩在了脚下，再也没能爬起来。

        “老天，弗坚有这样的力量。”罗契站在山坡上，看着被熔岩染成火红的山谷。“完美的地形，无人能挡的火焰，怪不得萨琪雅有信心在这里抵挡亨赛特的千大军。”

        “不，罗契。”泽林摇摇头。“还没结束呢。”

        狩魔猎人胸前的狮鹫徽章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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