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欠债还钱
在一座俯瞰利达堡主街的丘陵上，搭起了一张原松木做成的折叠长桌，其上铺好了金黄桌布。穿着铁灰色盔甲的骑士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长桌附近。桌子太小，不足以容纳所有人，年轻的骑士侍从只能蹲在附近，用勺子舀碗里的萝卜泥。
“你来的很及时，泽林，我已经快焦头烂额了。”
夜幕已然低垂，将所有旗帜染成黑色。各式各样的营地位于河流和利达堡之间。齐格菲把头从木碗里抬起来，嘴角还残留着浅橙色的泥渣。身后，两名骑士对着扈从吆喝，命令他们立刻去生火，给马匹洗澡。一个女人举着托盘走到营地旁，身上只披着件深色的斗篷，盘子里摆着地窖里取出来的苹果和一小块熏肉。她左看看，右看看，接着一个骑士走过去，往盘子里放了十枚奥伦，取走了熏肉。女人连忙把钱币塞进袍子下面的口袋里，速度快的像术士把钱币变没了。
“你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了。”泽林看着齐格菲的黑眼圈和肩膀下发皱的皮革护肩。“而且还淋了一场雨。”
“如果只有这样，我宁愿在暴雨里赶路三天三夜。”齐格菲苦涩的说道，又咽下一口萝卜泥。“抱歉，我应该好好招待你，而不是让你站在一旁看着我吃烂泥。但我一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如果不介意，坐到我一旁吧。你也是来参加会议的？是纳塔利斯元帅邀请你来的？”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泽林耸耸肩。“我不是来参加议会的，也没人邀请我，我是到这里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私人问题。”泽林环顾四周。骑士们都面带疲色，有几个骑士直接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两眼微闭，脸上掩盖不住的疲惫。“你的人看起来躺在石头上都能立刻睡着。”
“实际上，实际上我也快了……唔，咳咳。”齐格菲口齿不清的说道。他端起木盘，用勺子把里面剩下的萝卜泥胡乱挖了两勺，塞进嘴里，然后放下盘子，抓起一杯水，猛喝一口。“到我的主帐里去谈吧。我刚才看到蓝衣铁卫和你从一艘船上下来的，这支特种部队在，我应该可以稍稍放心了。”
“罗契想法和你一样。”
当蓝衣铁卫的战船靠岸时，泽林正好在码头上碰到刚刚从利达堡城外归来的齐格菲。罗契去寻找纳塔利斯的营地，他要打听维吉玛的消息，伊欧菲斯径直离开了，泽林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这种情况下，一个松鼠党成员出现在这里难免引起混乱。
“我看到了，他们看起来像是要去杀人。”
营帐间的火堆上，瘦小的鳟鱼被架在只冒着几缕火苗的营火上，用一根被掰断的小树枝串了起来。齐格菲走到桌子前，拿出两个马克杯和装着半瓶啤酒的玻璃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泽林倒了一杯。“众神啊，实话说吧，利达堡快被人填满了，山路上立起了路障，防止所有人一股脑涌进洛穆涅去。只有商人、小贩、术士和贵族才有资格进入。我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地方见到那么多人，维吉玛都比不上这里，而且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术士，会魔法和咒语。”
“有多少术士到了？”
“估计全北方一半的术士都来了，剩下的一半正在路上。看见那边的营地了吗？”齐格菲抬起手，指着另一边的一座营地，营地间的旗帜是蓝色的，上面绘制着握着药剂瓶的手。“炼金术师协会，药剂师学会，还有用魔法的铁匠、医生。他们都在那里，走在路上都要小心，可能会有书本和便条从你头顶上飞过去。你敢相信吗？那些术士在镇上有一个旅馆，里面的扫帚不需要人，自己就会清扫垃圾，术士把它们变成活的了。”
“真的？”
“有人说，是术士把一个活人变成了扫帚，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否则我会让这些邪恶的术士受到惩罚！”
泽林当然知道传言是假的。不过他很想弄一个这样的扫帚回去，尤瑟夫卡肯定会很高兴收到这样的礼物。但在此之前，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齐格菲，你有没有见到传送过来的术士？”
“没有。”齐格菲摇头。“他们都是坐船或者骑马过来的，就算有，他们也不会让我们看见是如何使用传送法术的。术士他们都汇聚在自己的营地里。有些术士已经进入了洛穆涅，你可以到路障哨所那里打听一下，每个进入洛穆涅的人都会在那里登记。”
“那其他旅行者呢？”
泽林有些担心，霍克和柯定尔可能没办法进入洛穆涅。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本他计划在来到洛穆涅后，会有人提前告诉他，这里的形势和具体情况，方便他直接进行搜捕行动。但现在看来，他还要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弄清楚这一切。
“都在利达堡的心广场，那里人满为患，只有会杂技的人才能在敞篷车和摊位间找到落脚点。”齐格菲伸出拇指和食指探进盐盘，在烤鱼上洒了一抹。“绝大部分人只能待在城外，但就算十个人只有一个能进去，那座城市废墟也被投机商人、术士代表和贵族卫兵塞满了。”
“所以骑士团也要留在外面？”
“这倒不是。”齐格菲摇头，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得帮帮我，泽林。我和我手下的骑士不擅长搜索和追踪，更不擅长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找两个小鬼的踪影。一星期了，我失去了三个手下，当地人也不愿意深入森林，他们说森林里有怪物。而且实际上的确有怪物，否则我的骑士不可能临阵脱逃。”
“你们整个骑士团都在森林里寻找宝藏？”泽林轻笑了一声。“拜托，洛穆涅就算有宝藏，也是藏在难以察觉的地下密室，被魔法和魔像，还有居住在附近的怪物严密保护着。派遣再多的骑士过去都没有什么意义。”
“不不，狩魔猎人，我们才不会垂涎那些被诅咒的宝藏。我们在找人。”齐格菲走到帐篷边，挑起帷幕，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无人偷听后，他走回来。“泰莫利亚的王子和公主在即将抵达洛穆涅的路上被袭击，失踪了。”
泽林睁大眼睛。
“袭击，失踪。”他念出这两个词。“在泰莫利亚的公主和王子身上？”
“没错，我们在二十天前抵达利达堡，准备迎接鲍尔西王子和阿奈丝公主抵达。纳塔利斯元帅准备在这场高峰会上，令北方诸王承认他们是弗尔泰斯特陛下的合法继承人。因为按照继承法，他们是私生子，索登和艾兰德的贵族都有权利要求王位。”
“我知道，如果他们变成了被所有人都承认的合法继承人，就没有人能质疑鲍尔西王子登上王位的权力，也不会有人质疑阿奈丝公主的出身问题。”泽林立刻明白了纳塔利斯元帅的苦心。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弗尔泰斯特的血脉继续待在白百合王位上。“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按理说，护送鲍尔西和阿奈丝的车队十天前就应该抵达利达堡，我们等到五天前，纳塔利斯元帅抵达后，都没有等到护送鲍尔西和阿奈丝的人出现。所以我们按照他们离开维吉玛时定下的路线去搜索，结果我们发现……这里有地图。”齐格菲走到一张地图旁，手掌按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标志上。“在抵达班·格林之前一切正常，但在离开班·格林后他们就消失在那座要塞和利达堡之间的森林里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我们沿着道路搜索，别说车队，甚至车辙都没有。没有活人，没有尸体，整个车队就这样失踪了。有人怀疑是术士搞的鬼，不过我们没证据也没线索。”
泽林看着地图。只有一条小道穿过森林。
“最后一次有人看见车队是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这个村庄边的十字路口旅店。”齐格菲的手指在地图上的一角点了点。“那个村子没有名字，根据当地旅店老板的说法，大约十五天前，他看到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抵达，他们在村庄附近扎营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离开进入森林。按理说，他们应该用三天时间穿过森林，进入利达堡。”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泽林的手指从村子指到利达堡上。“这段路你们搜索过了吗？”
“我们这些天，每天都在做这个事。里面有许多怪物，我手下的骑士和扈从只能成群结队的进入搜索，但效率太低了。”齐格菲眉宇间充斥着忧虑。“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回事，但我不知道能瞒多久。马上高峰会就要开始，如果纳塔利斯元帅身边没有一位王族，泰莫利亚就会被那群疯狗一样的男爵们瓜分一空。”
“怎么回事？”泽林皱起眉头。“我以为纳塔利斯已经掌控了局势。”
“你也知道，弗尔泰斯特陛下在位的时候，泰莫利亚的领土扩张了一倍。”
“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亲身经历过。”
二十多年前，索登的埃克哈德国王是弗尔泰斯特母亲的半个兄弟，他死后没有直系继承人，自由境的王权落到弗尔泰斯特身上。当时有很多人对此感到不满，他们不希望一个外国人成为他们的国王。不过后来弗尔泰斯特用分封男爵的手段把有威胁的领土划分给许多小领主。马里波和艾兰德家族过去就为了泰莫利亚王位纷争不休，如果机会合适，艾兰德公国肯定很乐意从马里波王朝的统治下独立出去，更别说迫于尼弗迦德压力而成为附属国的布鲁格。虽然茨拉夫国王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更喜欢北面边境的布洛克莱昂森林，有传言说这位国王的心早就已经被树精俘获，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新妻子，说不定哪一天他忽然宣布一个树精成为他的王后都不足为奇。但公爵和国王头衔完全代表两种不同含义，谁也说不准他会有什么想法。
“你知道前段时间，维吉玛王家议会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吗？”齐格菲的拳头抵在地图上。“十五名男爵和伯爵宣布，如果王座上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他们将宣布独立，各自成立新的伯爵领和自由境。泰莫利亚尚未死去，群狼便已虎视眈眈。”
“那我准备去车队失踪的现场看一看。”
“等一等，我写一份委托。”
“不需要了，齐格菲。”泽林摇了摇头。
“不，不同的事情要分开，你既然帮忙，你必须拿到报酬才行。”
“这不是报酬，这是……”泽林顿了顿。“我欠别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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