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一十七章争分夺秒

枯草与藤蔓瞬间活了过来。它们伸出触肢，缠绕脚踝，纠缠小腿，牵扯胳膊，草坪眨眼间变成一处危机四伏的陷阱。所有青草都在牵扯僵尸的行动，每一条藤蔓都像绳索一样将亡灵困在泥土上，并继续用力将森森白骨勒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裂痕。希莎莉·月牙站在岩石小道上，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走这边！”

        京巴狗嗷嗷叫着，冲在最前面。一只亡灵伸手抓住老猎人的裤腿，托比亚斯抬手一枪。

        “想吃东西可没那么容易！”他啐了一口，换上新的子弹。枪声轰鸣，一只骷髅被打掉了半边脑袋。“想要什么得靠自己的本事来拿！”

        放倒周围的敌人，托比亚斯大步追了上去，老年丝毫没有令他的腿脚不便。趁着敌人被缠住，狩魔猎人跑向围墙，纵身一跃跳过栅栏围栏，稳稳的落到地上。亡灵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被藤蔓缠住胳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当泽林脱离重围后，杂草疯狂生长的趋势骤然一顿，希莎莉散去手青绿色的自然力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抖着伸向别在腰间的一袋清水。

        “先别喝水，这座墓地下埋得尸体都活过来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希莎莉一边打开瓶塞，一双雪白荧光的眼睛扫视墓园。翻开的泥土下伸出一条条枯败的手臂，许多手臂上残留着腐肉，但大多是只剩下沾满泥土的碎布片和淡黄骨头。手臂抓住地面，将埋在身下的身躯扯出来。那么多。它们那么多，死了很久的骷髅，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在未知的邪恶力量牵引下，破开地面，冲出泥土，离开冰冷腐朽的棺材。

        “托比亚斯，我们去什么地方？！”泽林转过头。“别忘了去通知夜色镇。守夜人必须知道这件事！”

        “不是夜色镇，旅行者，夜色镇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们。”托比亚斯声音嘶哑，他吹了个口哨，猎犬又跑了回来。“到我的猎场去，那个地方很偏僻，暂时没人会攻击那里。快走！那些藤蔓缠绕不了多久，你能搀着她吗？”

        “我在附近有一辆马车，就是那辆马车，我们可以坐着它摆脱这些该死的亡灵、”

        崩裂声回荡在喧嚣的墓园。亡灵逐渐挣脱那些脆弱的草木藤蔓，失去施法者魔力支撑的植物在这些不死怪物面前脆弱不堪。

        “艾露恩保佑，我的头好晕，我以前从未释放过这样的法术，让我再喘几口气，马上就能……哎哎哎！你做什么？！”

        狩魔猎人没有和希莎莉废话，他将她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德鲁伊身材匀称却比泽林预想的轻盈。她紧紧的抓住泽林的腰，睁大眼睛。紫色连衣裙下的双腿下意识晃动着。

        “慢点，我刚才吃了不少东西！唔……我要吐了……”

        “亡灵可不会等你吐干净再开始追，托比亚斯！马车在北边的岔路口！”

        “我已经看见了。”托比亚斯将一枚特殊的弹药装进火枪，瞄准亡灵数量最多的地方开了一枪。子弹在半空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亡灵如被镰刀扫过的麦田般纷纷倒下。“上去，你们先上去！”

        泽林把希莎莉往车厢里一扔，德鲁伊惊叫一声。但狩魔猎人现在没有时间道歉，外面不知道成百上千的亡灵正在向他们包围过来，地下还有更多的亡灵要破土而出。他对付过成群结队的人类，也面对巢穴的怪物。人类会受到惊吓，怪物会感到疲惫，鲜血能够浇灭每一个被暴力占据的头脑，哪怕是面对一场暴动。

        但这比暴动更危险。

        一只亡灵不可怕，十几只亡灵也不可怕。它们动作僵硬，毫无战斗技巧可言。但任何人都会有疲惫的时候，泽林可以依靠魔药缓解肌肉的疲劳，但他不知道脚底下究竟埋着多少尸体，又有多少尸体准备相应那不知藏身何处的主人号召。

        只有两种对手最难对付：强大的敌人和无穷无尽的敌人。

        泽林跳上驾驶座。

        “托比亚斯，我们该走了！”

        老猎人一边开枪一边后退。

        “出发，我比你们更快！”

        说罢，托比亚斯将猎枪背到身后。

        下一刻，泽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托比亚斯身躯膨胀起来，高度和腰围都增加了三分之一。尽管他的风衣原本就很宽大，此刻却还是显得太紧，那些衬衫和背心都噼啪撕裂开来。老猎人的手臂上，腿脚上，胸膛上乃至脸庞上都生出浓密的毛发。在他们的皮毛下面，移位的骨骼和拉伸的筋腱连连发出吱嘎噼啪的声音。随着他的形体变化，四肢也扭曲变形，壮实的大腿就像是迅猛的掠食动物一般。高耸的身躯让他弓起身子，绷紧的肌肉表明这绝不是软弱，而是时刻准备狩猎的猛兽。

        “跑吧，旅行者，像风一样奔跑！”

        狼人——或者说托比亚斯双手伸长，指甲变成了凶残的利爪。泽林完全无法在这张狼脸上看出任何老猎人的模样。不止是耳朵收窄拉长，还有他们的口鼻往前伸出，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撕开皮肉。托比亚斯四肢着地，就像一头迅猛的野狼，眨眼间的功夫就越过了马车。泽林甩了下鞭子，不安的跺着脚步的马匹毫不犹豫的扬起前蹄，大步奔跑起来。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泽林大声对后面车厢强忍着腹部不适的希莎莉问道。托比亚斯跑在前面，为狩魔猎人引路，他的猎犬在马车后面紧跟不舍。

        “是麦克道尔牧师……他受伤了，瑞维尔牧师也受伤了……他们想要赶到夜色镇去找你，结果正好碰见我和托比亚斯……”希莎莉弯下腰，双手捂着腹部，咬紧牙关。过了几秒，她才重新开口说道。“他们说礼拜堂遭到攻击，奥蕾嘉一个人留下来断后，掩护他们逃走……呕！”

        车轮碾过石块，马车猛地晃了一下。希莎莉立刻冲到窗户边，伸出头呕吐了起来。

        后面亡灵仍然在追赶，夜色闪烁着它们眼的灵魂之火。

        奥蕾嘉一个人留下来断后。泽林深吸了口气。的确是她会做的事情。

        “然后呢？！”

        “当时德鲁伊女士的伤刚好，正要离开镇子，我也是，准备返回庄园，结果就在镇子外面碰见那两名受伤的牧师。”托比亚斯一边跑着一边解释。狼人没有任何疲态。“结果有人在镇子上举行仪式，一种邪恶的仪式，只有几个人跑出来了，剩下的守夜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他们提着剑，要求所有居民全部集结到广场上去，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天杀的！他们的语气仿佛是准备屠杀战俘！”

        “所以我和托比亚斯决定，决定先来救回奥蕾嘉……唔，好多了。”希莎莉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抹了下嘴角。“结果正好看到你被包围在里面。你见到奥蕾嘉了吗？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可能被抓走了，我在礼拜堂没看到她的尸体，至少，她可能还活着。”

        “不是我打击你，泽林。”托比亚斯一跃跳过倒在路上的树枝，马车碾了过去，重重摇晃了一下。“这像是某种恶魔法术，当年燃烧军团入侵的时候，把亡灵当做炮灰和先锋。如果是恶魔在举行仪式，我怀疑黑骑士的出现是想要抓捕祭品。所以它们击败守备官后，没有像过去对待受害人那样直接杀掉。”

        “那我们就赶在仪式开始前找到他们！”

        “你感觉仪式还没有开始吗？做好心理准备，泽林，这不是在开玩笑。”托比亚斯的声音冷酷而坚定。“如果这是一场对抗恶魔的战争，做好任何人都会牺牲的准备。面对强大恶魔时，极度悲伤无异于死亡！”

        “我不会……”忽然，泽林想到了什么。“托比亚斯，去北面的岔路口，那里还有一个人！”

        他想到那名血精灵学徒。她就在镇子外面，距离墓地不算太远，而且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就赶快！”

        托比亚斯停下脚步，爪子在地上划出四条抓痕。马车的转向就没那么灵敏，泽林尽可能在控制着两匹马，车厢笨拙的转了个圈，才跟着托比亚斯的脚步驶向北方。

        路边，血精灵学徒蹲在地上，借助油灯的光亮一点点的清理书本上沾染的泥土。她背对着道路，直到远处传来车轮声，她才抬起头，马车缓缓放慢速度，最终停在她身前。学徒喜上眉梢。

        “doralana'diel？人类，你来的正是时候，根据找到的书本数量和我亲自测量判断得出的结论……”

        还没等学徒说完，车厢门打开，希莎莉伸出修长的胳膊，一只手抓住学徒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腰带，一把将她拉了进来。泽林又挥动鞭子，马车再次狂奔，只留下学徒悠扬的尖叫。

        “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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