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二百五十三章以退为进
选帝候家族的首领是尼弗迦德帝国的亲王，通常他们不会亲自去一个地方，但作为帝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他们有无数办法可以令视线与声音出现在需要的地方，并直接听到最重要的消息。
恩希尔皇帝传递给了所有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准备将女儿嫁给一名古老家族的成员。
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恩希尔的女儿将成为女皇，但女皇嫁给另一个人，她未来的孩子必然冠以丈夫家族的姓氏。女皇的丈夫同时也是帝国的皇帝，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单独执掌帝国的先例。过去，只出现过几次相似局势，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似曾相识——两个家族之间的妥协和好，以及皇位和平交换。
“恩希尔这是准备做什么？”
平淡朴素的棕木桌四周的木椅上摆放着特制的千里镜，从来不会有人亲自抵达这座永远无人知晓位置的密室，只有每个人的投影会浮现在高背椅上。
“他已经扛不住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他所依靠的不过是他父亲统治时期留下的财富。佛古斯皇帝与北方签订贸易协议，通过联姻和谈判吞并南方诸国。和平吞并从来不会带来内战与反叛，需要消耗黄金的地方是庆典而非军费。否则恩希尔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黄金支撑三场全面战争和两次大规模叛乱？现在他没有更多的黄金了，只要战争再持续四个月，他就要在支付前线军费和后方治安官雇佣费上做出选择。”
“恩希尔一直想要统治世界。”第二个声音说道，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就像刻意捏住嗓子：“据说在见到过一个术士后，他一直这样认为，只有他才能统治世界。这是投降，还是一次退让？或者，他在准备新的阴谋？”
“他必须得到一笔新的贷款来维持战争。”符里斯王子盯着面前的水晶，千里镜上倒映出亲王富态又没有太多皱褶的脸颊，他神色平静，声音也很安稳，就好像根本没有多少值得在意的事情。毕竟，他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明确参与推翻皇帝阴谋却又平安无事的亲王。“雷瓦登，还有那些商人，他们想要等到更高的位置。他们有钱，能买通军官，拉拢市长和男爵，但假如他们能直接为未来的皇帝效力呢？前段时间他们和北方的精灵争夺贸易权，结果却被一名精灵击败了。商人议会必须掌握在.....古老家族的手，否则黄金迟早有一天会吞没所有人。”
“你有什么计划，符里斯王子？”
“恩希尔一直在试图操纵贸易公司，帝国境内的贸易公司决不能落入他的手里，否则皇帝一旦有了足够的黄金，他就有足够多愿意为之效忠的士兵、让恩希尔将他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停止操纵贸易公司的想法，而我们给他想要的黄金。”符里斯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我的儿子是商人协会的一员，这可以安抚那群商人。最近有好几名商人协会的高级成员病死，或死于意外。他们想要夺权，但又不敢下决心反叛，因为他们有钱，非常有钱，所以舍不得手的积蓄。为他们提供一条可以安全获取权力的道路，他们会很高兴用黄金交换。这是场交易，他们喜欢看到交易。”
“符里斯家族将开创新的王朝？”
“不，帝国的规模已经太大了，等到征服北方之后，蓝山以西的土地都将插上太阳旗帜。”符里斯王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太多人想要登上王位，十个行省有一个叛乱，就足以令帝国疲于奔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恢复古老的统治方式呢。皇帝将以选举的形式出现，而非恩瑞斯家族的家族继承。给予公民选票，令平民和奴隶得到晋升的机会。如果奴隶们意识到长官在听他们的话语，他们就会坐下来谈判，并且努力维护主人的地位。就像之前说到的那样，举行庆典的花销远远少于军费开支。”
符里斯王子的话语结束，投影间沉默了一会。
“你居然打算把选举皇帝的权力交给古老家族之外的人？”一个声音喃喃问道：“哪怕是高贵的尼弗迦德公民，而非低贱的平民和奴隶，也令人无法接受！”
“别担心，只需要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买通一些人在元老院外游行支持，然后宣布减税一年并且大赦天下，人们就会立刻忘记之前我们挑选出的几个简单的候选人，向新皇帝山呼万岁。”符里斯王子轻吁了口气。五年前，约阿希姆和阿尔达，两个掌握两支集团军的亲王认为他们足以推翻恩希尔，结果约阿希姆因战败而被处决，阿尔达死在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梅薇女王的军队发起进攻后，就忽然得病暴毙，人们都说他死于食物毒，但因为军团战败，德.维特家族根本无力应对恩希尔的惩罚。
第二次尼弗迦德北境之战的结果是帝国输了，但恩希尔赢了。
他们两人和一名叫维格沃茨的术士合作，认为可以接着术士的力量推翻恩希尔。
他们一直认为，符里斯王子性格刚强、骄傲、顽固，非常难以感化。
他们的失败不是错在阴谋造反，而是错在太过急躁。
“如果无法做到这种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钱去发行报纸。”符里斯将手放在水晶球上，他很喜欢这种没有任何温度的光亮：“元老院手里只有一张纸而已。我提议，转告恩希尔皇帝，商人协会将提供一笔新的贷款，以满足春季带来时的战争。同样的，在这笔黄金转入他的账务官手之前，我们得知道，谁是他的女儿。”
“我的女儿，她又回来了。”
恩希尔握着高脚杯，坐在书房内。这栋房间曾经属于弗尔泰斯特，最难缠的北境诸王之一。上一个如此难以对付的敌人叫维兹米尔二世，如今瑞达尼亚国王拉多维德的父亲。维兹米尔死在一名刺客手，那本是一次完美无缺的计划——最受北方诸王敬重的维兹米尔在开战前身死，术士教团在仙尼德岛政变分崩离析，所有可以抵抗帝国铁蹄的人物都倒在了战争爆发前夕。
可谁能想到帝国最优秀的骑兵团居然没能突破一群民兵组成的烂泥渣步兵团呢。
“嗯，陛下。”
有着金发，穿着帝国皇后礼服的女性为恩希尔重新斟满一杯陶森特干红。
“明天天亮，你就离开这里，去辛特兰。”
“您要退位了吗，陛下？”
“退位？也许吧。”恩希尔不置可否的说道，水晶杯反射出烛火的光亮。“你到辛特兰去，辛特兰的臣民会保护他们的女王和皇后。”
“离开您，陛下，我就不再是希里了。”金发女人忧伤的抬起头：“但我也必须是希里，至死为止。”
“你是我的皇后。”恩希尔加重了读音，他抿着嘴，脸色就像覆盖着冰霜的石头：“你不是帕塔薇，不是希里，你是皇后。这里会成为战场，看不见的匕首与毒药会取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这不是你的战争，回到辛特兰，作为希里雅活下去。”
“但您的女儿......”
“她会得到另一个名字。”恩希尔重重的喘了口气。“名字并不重要。”
站在最顶端，会成为所有敌人的靶子。强大的压力会迫使对手纷纷抛弃前嫌。可一旦失去共同的目标，这群心怀鬼胎的敌人就会开始考虑身边的同盟者是否会夺取他们获胜后的利益。与其不停的进攻，不如后退一步。等到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幕后的人才会走到前台来，取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并且在胜利的喜悦下暴露出更多破绽。
每个人都想要推翻皇帝。但当皇帝宣布他准备退位时，谁将成为新的皇帝？在德.维特家族失败后，许多人聚集在符里斯家族身边。绝不是这些人希望看到符里斯家族成为新的皇帝，只是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找不到足以对抗皇帝压力的人。更别说，符里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更是商人协会的一员。
“您处于危险之，陛下。”
“危险不会击垮我。”恩希尔放下杯子，他盯着书房间火盆的火苗。寒冷的北方必须要依靠这种东西取暖：“让那些鬣狗为带着血的肉去争抢吧，到时候它们会意识到，谁才是猎手。离开这里，忠诚于我的禁卫军会护送你前往辛特兰。”
“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陛下？”
“骰子已经扔下，只有最后一名胜利者可以站在敌人的尸体上休息。”恩希尔的声音冷酷无情：“当我的帕塔薇死去的时候，天空为之哭泣，我绝不会让天空为我哭泣。”
皇帝摆了摆手，皇后张张嘴，又重新闭上。她慢慢退出房间，很快，屋内只剩下火焰燃烧木柴时的噼啪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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