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七百九十四章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这片荒原，能看到的活物只有无孔不入的昆虫与天上盘旋的狮鹫。

        过去，凯基斯坦帝国的皇帝会将罪犯流放到这片土地，取走他们身上的一切，只留下一件单薄的衬衣。没有囚犯能够活过两天，就算有人躲藏起来，很快也会在干燥的狂风与无边的恐惧发疯。

        在一处丘陵前，维拉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

        “这里？”泽林环顾四周，附近只有一片荒凉：“你的村庄藏在什么洞穴里吗？”

        维拉没有直接回答泽林，她低下头，取出自己的信件、花朵和玩偶熊。

        “能……帮我将这封信送到哈莉萨手吗？把我的礼物，和我的信，全部送给她。”

        泽林皱起眉头：“你不回家吗？”

        维拉没有说话，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狩魔猎人，没有多少情感波动的眼，仿佛多了一丝哀求，希望他不要再问这件事。

        “好吧，但我至少要知道你的家在什么地方？”泽林接过维拉的礼物：“告诉我方位，我会把它送到哈莉萨手上…….向我描述一下哈莉萨的特征，她是什么模样，喜欢穿衣服？”

        “她……..”维拉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当你看到她的时候，就能认出她。迈过这座土丘，你就能看到我的村子。”

        “你们是双胞胎姐妹吗？”泽林吹了个口哨：“嗯，我知道了。”

        接过装着信和礼物的包裹，泽林走上山坡。

        在他身后，维拉胳膊垂在身边，双手握拳，闭着眼睛。侧面吹来的风卷动发梢，遮住了眼角下流出的泪滴。

        土坡并不高，很快，泽林就走到了顶端。

        他看到一望无际的荒原，夕阳将天空染成了血色。一座村庄的残檐断壁散落在荒原，断裂的墙壁在风沙的打磨下，几乎与龟裂的地面融为一体，只能在平地上，隐约看出这些建筑曾属于一座村落。

        忽然间，泽林想到在对抗彼列的那天傍晚。

        在卡尔蒂姆的下水道，一名巫师会的幻术师，令泽林看到了一处幻象，那是在黄昏的天空下，被恶魔屠杀的村庄。

        他就站在这个地方，看着这座村子。

        微微眯起眼睛，泽林一步步走下斜坡，走向村庄废墟。

        村庄的废墟寂静无声，只有一排落在断壁上的漆黑乌鸦，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一双双深邃黑暗的眼睛，注视着闯入者。

        废墟沉默的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泽林站在废墟，很快，他在村庄边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泥土隆起。

        在这堆土前，泽林看到了一个在风沙变成深黑色的木板，像墓碑一样插在地上，在上面，用刀子刻着一行小字。

        【我的妹妹，哈莉萨，对不起。】

        泽林忽然明白维拉的意思是什么。

        ……她其实一直在给已经死去的妹妹写信！

        “你找到她了……”维拉冷清的声音出现在泽林身后。

        泽林转过身，看到维拉站在自己身后。但她身上没有盔甲，也没有武器，她只是穿着皮裤和一件衬衣，脖颈上围着红色的围巾。

        “……维拉？”

        猎魔人从泽林身边走过，走到墓碑前，蹲下身，扶了扶被风吹歪的木板。

        “哈莉萨……我回来看你了。我给你带回来了东方的花，你最喜欢的，还有一个崭新的玩偶。你之前的丢了吗？没关系，我给你带了个新的，更好的……对不起。”

        泽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维拉。

        维拉出神的望着墓碑，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是我害死了她。”

        泽林仍然保持沉默。

        “我的父母是被流放者，他们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立足，他们死了，我和哈莉萨一起，挣扎着抵达了这里，这里的村民接纳了我们，我们一直……相依为命，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恶魔出现在我们的村子。”

        维拉低着头，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我以为，我能带着哈莉萨逃走，但她被绊倒了，我回头看着她，我看到她对我伸出手，她希望我能拉起她，她永远都相信我，相信我能保护她脱离危险……我看着她，然后转头逃走了……她在临死前的尖叫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如果那时，我能注意到那里有一处沟壑，如果我能更小心带着她……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却害死了她，抛弃了她……我一直都是个懦夫。”

        维拉把额头抵在墓碑上，陷入了沉默。

        风吹过荒野，几只乌鸦尖叫着，盘旋着飞向天空。

        “……在对抗彼列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幻象。”

        “你也看到了。”维拉的声音低沉：“……彼列用这个幻象缠住了我，我知道那是幻象，但我仍然……！”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但最终，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任由李敏一个人去对抗魔王，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友。”

        “你知道吗，维拉，曾经有一次，一户人家委托我去寻找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在荒野走丢了，在麦田里。”泽林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看着血红色的天空：“我去寻找她，我骑着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麦田。结果，当我赶到时，我发现那个女孩被一个巫婆绑架了，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农夫，当时她们正在被转化成怪物，于是我冲过去，救下了距离我最近的农夫，等我解决那个巫婆后，那个女孩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家人指责我，为什么不能早点赶到，这样就能同时救下两个人。”

        “……这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你杀了巫婆，为她报仇了。你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如果她的家人能更快告知你这件事，你就能把所有人都救下来。”

        泽林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孩的家人，不就是你吗，维拉？为什么，人们永远都看不清别人，永远看不清自己。谁能跳出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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