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九百八十章时代的落幕

答案毋庸置疑。

        接二连三的枪响声持续回荡在雨林内，佣兵们争先恐后的开枪，生怕被人指控没有开火而拿不到赏金。

        泽林没有再去看他们，他不在意。

        “坚持住，奥特多！”泽林伸手摸向包裹，胡乱的在里面摸索，碰歪了好几个瓶子：“一点小伤，对你这种老冒险者来说，肯定没什么，对吗？”

        穿越卡利姆多一定会用到联盟的传送门。这会暴露他的行踪，让联盟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会给他引来很多麻烦，或许许多计划都会因此失败。

        他不在乎。

        “我，我快不行了。”地精喘息着，努力睁大眼睛，但沉重的眼皮无可阻挡的漫过眼睛：“那么冷……这就是死亡吗，我……特妮从来没和我说起过……”

        “坚持住，你没问题的……你也看到了，我能做到很多事，包括救你。”

        泽林用全力向千里镜注入混沌魔力。他多么希望自己刚才喝下过魔药，这样他能更快的将力量注入到驱动千里镜的程度。

        “我知道我的情况。哦……该死的，咳咳咳！卡坦肯定要嘲笑我，我他妈的居然……被这种小人暗算。”奥特多苍白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目光悠悠的望向天空：“把，把这个，这个，交给特妮……告诉她，我很抱歉，我要违背誓言了……”

        泽林知道特妮是谁。

        “我可不答应。”他用力摇头：“你得自己把东西交给斯法特妮！我是狼人，你知道，对被遗忘者抱有深仇大恨，我们的公主还准备杀光它们呢。”

        “别装了，你这个混蛋。”奥特多笑出声，但接着是更多了咳嗽。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的嘴角涌出鲜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狼人，你心里更多是希望，仇恨最多是过客……这些天我们合作愉快。我们，我们是朋友吗，狼人？”

        “……我无法说不是，奥特多。”

        “哈哈，估计卡坦会很生气，我为团队找来了一个新人，一个战士，到时候会分走他的装备和战利品。这是我们招募新人时的台词，只要来了就是朋友，呃……不像现在的，那些冒险者团体，他们，连身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咳咳咳！”

        奥特多的笑声又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别再说了，奥特多。你可不能死，我还没给你工钱。”

        “不，我给雇主要钱，可不给朋友要……”

        泽林哀伤的望着地精。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他是个忠诚、可靠的战友，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冒险家。

        可这个年代不需要他。

        他的光荣与他的朋友一样，只停留在过去那一段段无人知晓的故事。当全世界都关注着联盟与部落、国王与酋长时，谁会在意那些在十年前、在偏远角落、在天涯海角发生的往事呢。

        千里镜发出一阵低闷的吱呀噪音。法兰茜丝卡已经返回狩魔猎人的世界，他们来到艾泽拉斯并非依靠混沌魔力传送门，他无法联络到她。他不能用药水，提高生命力却没有治疗，只会徒增他的痛苦。

        泽林闭上眼睛，握住地精的手。奥特多的手掌颤抖着，抽搐着。

        他只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他怀念着年轻的时代，那个充满着活力、友善与激情的时代，怀念着那个无知、冲动与热血的时代。

        他老了。

        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想要的，绝不是什么工钱。只是想要重温那个再也回不来的时代。

        狩魔猎人又何尝不是呢？

        他第一次出师时遇到的骑士扈从，他们共同合作干掉了一头蟹蜘蛛，那是他第一次击败如此庞大的怪物。他叫克拉伦，第二年死在一场战争。在山岭见到的年轻德鲁伊，他被雾妖攻击，伤痕累累，他帮他调制药水，帮他为村民解释，留他在村庄里休养。他叫内德，后来人们说他去深山采药，再也没有回来。那个被他从妖灵犬口救下的酒馆侍女，他每一次去光顾酒馆时都会偷偷为他多添些酒，故意多添些蔬菜。她叫埃菲，后来死于一场恶疾，她的家人舍不得花钱请医生，于是去教堂里祈祷了两天，最后把她草草埋了。

        他的朋友纷纷离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孤独之，让他在自我麻醉的酒精与赌博沉沦。他渴望的不是委托，而是朋友，战友。但谁会在意一个昏庸的、怪异而又衰老的狩魔猎人呢。

        然后他遇到了范格堡大屠杀，当法兰茜丝卡隐姓埋名找上他时，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精灵术士一直认为，这是他的同情心与正义感。

        但促使他答应的，只是他希望被需要。

        就像当年那样。就像那些微不足道的、不起眼的需要。而不是厌恶的扔下的钱袋。

        在那么多人都离去后，证明他仍然还不是一个不用的、迂腐、顽固而愚昧的老家伙。

        他如今非常理解奥特多的想法。只有年老了后，才会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光。才会开始，珍惜那些已经消失了的故事。

        晚风在柳树演奏着竖琴，蓝色与白色的月亮，在天空冷眼旁观。

        奥特多眼神的光彩渐渐暗淡。

        “卡坦、格德多、丽瑞莎、葛金，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你们在哪……”

        泽林用力握住他的手，欺骗自己奥特多的手掌依然强而有力。

        地精的呜咽逐渐化为难以听闻的呢喃，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到脸颊。

        “你们在哪……”

        这几天是最像他当年与朋友们在一起冒险的时光，如果可以，多么希望每天都是这样……

        那双充满眷恋、怀念与哀伤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泽林闭上眼睛，用力抿住嘴巴。但他失败了，他伸出手，捂住嘴巴，手指用力抓住脸颊。

        蝉在榕树上鸣叫着，水潭旁的青蛙也低声附和着，低唱着噎噎咽咽的挽歌。

        时间像是个无情的女神，将这些落后的男人女人甩在身后，只留下名为时代的背影，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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