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九百四十七章虚幻与现实

马克顺着泽林的视线望去。一头血淋淋的尸体就垫在他的靴子下面。他吓得尖叫一声，连忙用手掌撑着地面后退。

        “冷静，别紧张。”泽林半蹲下身，仔细观察这具尸骸。天空很冷，完全没有任何血腥味道，尸体保存的也很好：“只是一头被杀死的多毛山羊而已。”

        多毛山羊是波维斯的特产，有一对长角，能够在山石间灵巧奔跑。它们的毛很多，这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在山涧漂荡的灰云。与南方的羊毛不同，这种山羊的毛质量很差劲，只有当地人才会选择用它们的毛做衣服。不过大部分时间，少有人能够抓到它们。人类不擅长在山崖上奔跑，这种山羊能够轻而易举的甩开追击者。

        如今，这头羊的腹部几乎被彻底吃抹干净，只剩下地上的碎肉沫和冻结的血迹。

        马克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这是什么？一头被杀死的羊？”

        “被生吃了。”

        泽林小心翼翼的试着翻过尸体，尸骸僵硬，被冻结的血粘在了石头上。袭击者的力量比较强，能够媲美灰狼的咬合力，如果这就是袭击福特矿井的新魔物，泽林对它的力量判断又要上升一个层次。在尸体的另一边，泽林注意到伤口的位置有五处较为整齐的切口，在靠近脊椎的位置。或许这是致命的地方，泽林已经能够在脑海大致判断出可能的场景。

        袭击者从埋伏在这里，从侧面攻击了这头山羊，利爪瞬间刺入了血肉，然后向下刨开腹部。

        可这个场景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山羊会出现在矿井里？

        “这是袭击罗德的野兽做的？”马克紧张的问道：“它已经吃饱离开了吧？我的父亲说，野兽吃饱后就是安全的，它们通常没兴趣无辜挑起战斗，否则受伤只会让它们变得更虚弱，得不偿失。”

        泽林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再次举起火把观察附近的环境：“马克，把你的油灯举起来，快点。”

        “哦哦！”马克连忙去拾起自己摔倒时脱手掉到地上的油灯。油灯有铁外框，里面的玻璃没有受损，这是矿工们经常使用的灯，能够避免打碎油灯倒在里面的燃油流出引起火灾。

        他摘掉棉手套，拾起油灯。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寂静无声的墙壁上，附近沉重的隧道木框支撑着矿井，不远处是一条吊机，吊机旁堆放着空荡荡的木篮，残留着矿渣。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泽林背对着他。狩魔猎人刚刚喝下了一瓶猫魔药，他听着身后靠近的脚步声，轻轻的呼出口气。蒂莎雅的判断没错，魔药对他的效果越来越低了，不过依然能够起效。

        矿坑变得苍白，原本这里还黑的就像是焦油桶。这里是露天矿坑，月亮躲藏在厚厚的乌云内，可如今笼上了一层灰色的影子，勾勒出陡峭的山岩、断崖与墙壁上的凹陷和裂口。片刻之前，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现在，他听到了很多呼吸声，一个又一个，喷出温暖的白雾，在严寒瑟瑟发抖。还有更多声音，是吱吱喳喳的磨牙声，咬碎木头、啃食骨头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暗红的心脏凝固在远方的石壁上，伴随着向外不规律如树枝状延伸的血管，跳动的很慢、很慢，一个个拥挤的躲藏在背风处。

        “你还好吗，先生？”马克问道。

        猫魔药的效果已经不再显现，泽林的脸颊恢复了正常，于是他转过身来，再次面对年轻人。

        “我很好，马克。”泽林摘下兜帽，解开胸前的系绳，把斗篷扔到地上。天气很冷，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他虽然没有术士调节温度的魔法，可他的身躯已经能够抵御这样的严寒：“留在这里。”

        “为什么？”

        “我要到前面去看看，那里是断崖，你留在这里作为信号，为我提供方向。”泽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一定要留在这里，明白吗？我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但一名狩魔猎人要学会抵御外界干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请放心，狩魔猎人大师，我就站在这里。”马克信誓旦旦的说道。

        接着，泽林走向前，马克睁大了眼睛，想要努力记下接下来能够看到的一切。然后他就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岩壁动了起来。不，那不是岩壁，是许多像蝙蝠一样趴在上面避风的野兽。当泽林迈出第四步的时候，它们整齐划一的抬起头望向狩魔猎人，墙壁像是瞬间犯了过来，然后压向孤身一人步入矿坑的男人。

        他几乎没看到剑是怎么挥出去的，地面就被新的温热滚烫的污血染湿，这名狩魔猎人的剑挥的宛如一道道闪电，伴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就好像那把武器在他的手如挥舞羽毛般轻松惬意。火焰、冰霜与紫色的电光在他的身边跃动，在脚边留下冻僵的尸骸、焦尸，被定在原地，动作变得迟缓无比。十七个魔物分别从不同的位置杀了过来，却根本碰不到他。他的动作很快，前一秒击了一颗丑陋的老鼠脑袋，下一刻就出现在另一头怪物的身边。有很多老鼠爬了出来，接着被扇形扩散的火焰吞没。

        泽林挥剑砍杀，法印如燎原之火肆虐。马克睁大眼睛，踮起脚尖。他甚至看到狩魔猎人用拳头击一头怪物，后者瞬间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他一定能够单独对抗一百名士兵！

        马克震惊的想到，随后，他才发觉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盯着被打碎脑袋的怪物，思考狩魔猎人还能对付多少这样的敌人。而他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他在什么地方。

        一群吃人的怪物正在和一名剑客搏杀，而他就在距离战斗不过二十米的地方！这些怪物如此轻松的被击败，以至于令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场景。不像是在深山谷地遭遇魔物，而是在诺维格瑞的剧场看一场引人入胜的话剧。

        “马克。”泽林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把我的斗篷拾过来。”

        战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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