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以后我罩你
预想中穿心的疼痛并未袭来。
季昔年被兜头喷射来的血液溅了满脸，腥臭血液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睁开眼睛，正对上先前撞门撞得大半个脑袋已经稀烂的张全。
张全整只手都几乎没进他自己的胸膛，咧开嘴，对着季昔年呲出一口沾了血的黄牙。
大张着嘴“啊啊”地说些什么，可惜喉咙被血糊住，不住地咕噜着泡泡，每次发出的声音都如同破了洞的风箱一般。
随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无动静，只有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季昔年。
季昔年却听懂了他说什么，不禁潸然泪下。
他说：“叫我一声全哥，以后我罩你。”
“张全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女鬼尖细的声音把季昔年从悲痛中拉了回来。
季昔年感到无比的愤怒，一时间盖过了恐惧，发疯似的冲向女鬼。
眼看着宋诗杰又默不作声地对着他曲起一条长腿，季昔年也找回了一些理智，捂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肋骨，灰溜溜地跑到二爷身边。
“小朋友之间的事，你一个做大人的跟着瞎掺和什么？”
宋诗杰收回腿，整个人晃悠了一下才站稳身子，差点轻飘飘地倒在地上。看得季昔年心惊胆战。
宋诗杰见从她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位亲爱的小姐，那我们来世再见？”
女鬼的身影已而逐渐透明，恶狠狠地骂道：“你找死！‘那位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噢，也对，瞧我这记性，”宋诗杰手起刀落，雷击木将女鬼拦腰斩断，眼底一片阴冷，“忘记你压根没有来世了。”
等到女鬼完全消弭于虚空，宋诗杰这才把雷击木插回绑腿刀鞘。
眯起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又急不可耐地从烟盒里夹了支香烟出来，扭过头问季昔年：“你家准备夜宵了没？”
季昔年发现他眼底毫无鬼气的痕迹，似乎之前是自己眼花了。
宋诗杰见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躲在二爷身后放空目光。
宋诗杰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几乎一瞬间就冲到他身侧，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腿吓软了。”季昔年讪讪道，“你要不要背我？”
一一清点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挨家挨户地叫来村民认领尸体，等到全部处理完毕已经折腾到了后半夜。
一行人回季昔年家吃过夜宵，宋诗杰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毫不客气地住下，和季昔年安排在了同一屋。
季昔年冲完澡回来，宋诗杰早已经面向墙根，光着身子睡下了。
没想到宋诗杰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六块轮廓得当的腹肌，腰臀比只能说完美。
但此刻眼皮微动，显然被噩梦给魇住了。
季昔年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正要给他盖上一床薄被，就被宋诗杰捏住手腕，力道之大令季昔年发出一声痛呼。
他正对上宋诗杰写满冷意的双眼，眼底一片清明不似刚睡醒的样子。宋诗杰怔愣片刻，松开了对季昔年手腕的桎梏。
“你有病吧！”
季昔年揉着手腕，小声抱怨道。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就不该给你盖被，改明就站在茅坑前面看着你窜稀，哪怕你求我我都不给你送纸！”
“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像你这种危险分子是要去公安局备案的。我这么帅的一个黄花大小伙子，这不是怕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嘛！万一被你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宋诗杰一阵无语，从他手里拽过薄被盖住重点部位，抬手揉揉太阳穴，打了个呵欠。
“早点睡吧，我岁数大了，论修仙可比不过你们小年轻。”
“你多大，能比我大出去几岁？”
季昔年在学校寄宿的时候内卷成风，每天背着舍友偷偷学习，熬夜熬惯了，硬要睡的话一时半会还真睡不着觉。
白天在外面感觉没那么明显，现在夜深人静肉贴着肉的时候才察觉到宋诗杰身上的温度比常人略低一些。
在三伏天里，躺在他身边说不出的舒服，遂往宋诗杰那边贴了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诗杰眼角那颗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的浅色泪痣。距离近得能闻到宋诗杰身上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你管我多大？至少我打游戏没有防沉迷系统！这位小同志我可警告你啊，不要仗着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就认为可以为非作歹！”
宋诗杰不动声色的往墙边挪了挪屁股，整个人呈壁虎状贴在墙上，双手护胸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的！”季昔年一阵无语。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沉吟着斟酌措辞，“就刚才那个女鬼……”
“咋的？你看上人家啦？好小子，我一早就觉得你异于常人，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滚啊！”季昔年笑骂道，“她说我是玄阴之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干地支四柱全部属阴，无名指和中指下有十字纹。”宋诗杰笑嘻嘻道。
“但纯阴之体大多出在女孩子身上，像你这种大小伙子就是百年一遇的天选之子金色传说咯！而且只能在月夜修练，否则就是竹篮打水。要是嫌修练慢，也可以和纯阳之体的雷灵根修士行双修之法。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爆，首次充值还送……”
季昔年听他越说越离谱，干脆抄起枕头糊在他脸上，恨不得直接把他捂死永绝后患。
“那个时候实在是太紧迫了。”
宋诗杰的声音透过枕头传到季昔年的耳朵里，季昔年意识到他是在解释当时把自己踹进尸群的这件事。
似乎是觉得太憋，宋诗杰还是把枕头从脸上拿了下来扔给季昔年，背对着他重新躺下，嗓音带着难以遮掩的困倦与疲惫
“因为玄阴的体质，极盛的阴气与亡魂的排斥反应微乎其微，所以你的躯壳是厉鬼冤魂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你的躯壳无异于有了重获一世的机会，甚至一举达到鬼王的级别。你现在的体质太弱，只要厉鬼靠近就有被夺舍的风险，如果你被夺舍后果将不堪设想，且不说抓捕的难度有多大，就算是用缚灵索控制住了你的躯体，亡魂与你的躯体极难剥离，最坏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关于玄阴之体的问题，吃夜宵时季昔年也偷偷问过二爷，但二爷对其的理解只停留在仅仅停留在阴月阴日阴时上。
但为什么宋诗杰会知道这么多内情，他和女鬼口中的“那位大人”有什么联系，以及宋诗杰来这座小山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
季昔年直直地盯着宋诗杰后脑勺上的发旋，冒出没头没脑的三个字。
宋诗杰的呼吸声逐渐平缓绵长。
就在季昔年觉得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蠢到爆炸的问题时，才响起宋诗杰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睡吧。”
季昔年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感觉大脑越来越昏沉，不受控制地慢慢合上双眼。
“大人，计划失败了。她死了。”
男人一身广袖长衫跪坐在蒲团之上，抬了抬手止住那青面獠牙的厉鬼的后话。
将夹在葱白指尖的白玉棋子落于棋盘，本就旗鼓相当的黑白棋局却因这一子产生了压倒性的优势，继而执起一枚黑子细细地把玩着，不发一言，似乎在思索该从何处落子能够扳回一城。
如瀑般的墨发并未束起，有一缕随着动作垂落于银质面具上。
“这宋诗杰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我去……”
厉鬼愤愤道，却被那人面具后的凉薄眼神惊得失了言语，就好似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坠入冰窟而遍体生寒。
“他的名字不是你配叫的。”
男人用食指点了点唇峰，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的声音有如昆山玉碎，好听得令人沉沦。
男人收回目光，将碎发挽至耳后，抿着薄唇思忖片刻，拢着雪白的袖口，紧贴着方才那枚白棋落下黑子。
旋即弯了弯唇角，俨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时隔多年，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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