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山车
刚传出那件事的时候,邓燮并没有慌乱,他看了图后也知道是谁干的---黄权。
在他做好万千准备,录音笔,声明稿都准备好了,与那人对峙的时候,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慌,嗤笑道:“邓燮,你以为是谁做的?是,我没有天赋,辛辛苦苦来这里就是被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天骄碾压的,毕业后大概也不能像你们一样被顶级时尚品牌抢着要。但不要紧,我这种人啊,最豁得出去,只要有一点机会就够了。你那小女朋友的父亲递给我这么好一个橄榄枝,我怎么会错过?”
邓燮瞳孔紧缩,拳头在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轰了出去,拎起他的衣领,咬住后牙槽,“你再说一遍?是谁?”
黄权毫不在意立刻充血的脸颊,轻蔑地看着邓燮,“你也有今天,看看我们的举世无双的大天才,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邓燮松开他的领子,狠狠踹了几脚,不信邪地狠厉地说:“我要你再说一遍!”
黄权挡了几下却一下没挡住,他面部的肌肉因剧痛蜷缩在一起又想发自内心地放声大笑显得格外狰狞诡异,在他眼中,现在的邓燮就是待宰的困兽,邓燮越愤怒他越兴奋。
“不信你就回去问问啊,你敢告诉你的那小女朋友吗?你和那小女朋友,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咯!啊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回去的路上找了赵露父亲的电话号码,握画笔一直很稳的手,现在手指竟然在颤抖。他闭眼打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你知道了。”
没有缓刑,开口就让他心死如灰。
“为什么?”他不理解却又只能这么无力地发问。
赵昇冷冷地说:“这是警告。无论你多有才,在这个圈子分分钟会被那些钱权势碾压。你所倚仗的才华,不过就是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只有年轻人才谈理想,我们只看现实。离开我的女儿,你给不了她幸福的婚姻。”
“呵……是吗?真是俗套又狗血的戏码。”邓燮嘲讽道。
偏偏他又无法解开,她的小公主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无暇的白色。若她知道是怎样的淤泥养出这么一朵小白花,以小公主的骄傲会不会自厌自弃?恐怕一不留神就跑了。
“你是聪明人,你知道现在对你最有利的解决方法是什么,钥匙在你手里。”赵昇缓和语气。
他之前劝赵露过很多次,可死丫头死心眼,说什么都不肯。只有趁现在,两人分隔两国,正是制造点意外让他们分手的大好时机。
邓燮抬头看高高地挂在天边的太阳,刺眼眩晕。这是他这二十年来,第一次无比憎恨太阳,日曝则无露。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赵昇以为邓燮最多只是天才,天才算什么,世间天才易夭,多少天才还未翻出浪花就被湮灭。没想到他逼出了邓渊,邓渊可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邓渊可以毫不留情地去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他没有选择最好的解决方案,而是瞒下这些事,自吞苦果,但他要的一定要得到。
于是在小公主21岁生日时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婚。
当他望着小公主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时,还是心软地升起一丝负罪感。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爱赵露更多,还是恨赵昇更多。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出于和赵露十几年的爱情还是对赵昇毁掉他的报复。
但这不重要了,疯子的世界本就是混沌癫狂的。妄图在疯子心中寻根问底,这本就不可理喻。
小公主想穿上白色的婚纱拥有盛大的婚礼,而这些他都没能给她。他愿意经营好他们的婚姻,哪怕那些美好的日常就像泡泡上的流光。而半年前的赵昇终于得知此事,在太阳底下一晒,泡沫终于破了。
可笑的是,这次赵昇竟以主动帮他发通告,造舆论洗清当年污名,给他接通关系重返设计界为筹码让他主动离婚。
他当然对此嗤之以鼻,但这加剧了他的不安与愧疚,在强烈地提醒他,这场婚姻动机不纯。
于是他变得越来越失控,他很害怕,他很焦虑,他很愤怒,他很痛苦。
这些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终是化成日常一次次毫无意义的口角争斗。而每一次外溢一分,看到小公主眼底的失望,难过,悲伤,他的负面情绪又滋长一分。如此反复,恶性循环,不得善终。
“难怪赵露说你已经尽力去洗清污蔑了,我就说明明还有办法,只不过你没做。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她。”关雎尔听完后恍然。
“做了又能怎样呢?只要我和赵露不分开,赵昇就会一次次摧毁我的事业。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抹去小孩子用沙子搭建的城堡罢了。”邓渊笑了。
“所以赵露想要为你办展,让你出名你也拒绝,宁可偏安一隅。”关雎尔挑眉。
“不过是不想再让她经历上一次类似的伤心罢了。”邓渊想起赵露当时哭得稀里哗啦成了泪人,他又在国外,哄了好久才哄好。
“可你和赵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赵露会告诉你之前那些?”邓渊语气不善地说,小公主心思单纯,任何想要利用小公主的人都是潜在隐患。
“我是她的委托人。”关雎尔耸了耸肩,反正邓渊都猜出她背后的人是赵露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什么意思?”
“赵露小姐委托我弄清你们的婚姻状况的症结所在。你得给她一个交代,要么就完全地忘记隔阂在你们中间的那些事,一心一意地和她在一起,要么就分开,不要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她,这对你和她都是在浪费光阴,消耗情绪,折磨自己。”关雎尔解释道。
“你在促成我们离婚?”邓渊眼里有危险的光。
“我可没说啊!我只是帮助那些陷入婚姻沼泽的人看清事实,早日脱离苦海,无论是以何种方式脱离。”关雎尔摊手。
“在你这里,最后选择离婚的有多少。”邓渊好奇。
“九成以上。因为最终离婚占比太高,所以,我们也被称为悔婚师。”关雎尔笑眯眯地说:“不过看好你,成为小概率的那一成。”
“悔婚师?倒是个没听说过的玩意。呵,那你们怎么定价?”邓渊继续问道。
“我们都是定制服务,会视任务难度而定。当然,也取决于顾客为婚姻检查愿意付出的价码。赵小姐很爱你,至少在我这里,你们的婚姻很值钱。”关雎尔安慰邓渊道。
“那你和周晏呢?周晏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吗?不怕我转头和周晏说这些?”邓渊琢磨。
“那你和我说的这些赵露知道吗?不怕我汇报给赵露让她伤心?”关雎尔笑得像只狐狸。
“你以为我不敢吗?”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邓渊一愣,摇头笑道,“没想到,我们在这方面还有点默契。”
关雎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哼,谁和你一个疯子骗子有默契。”
邓渊含着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让人发疯过呢?人生这么长,你敢问心无愧地说你没骗过人吗?”
关雎尔脸色僵硬,带上墨镜和帽子,丢下冷冷的一句:“你趁早决断,若一直犹豫,那就由我告诉她,你是希望自己解决还是希望她从我这里得知真相自己衡量吧。”便走了。
邓渊看着关雎尔的背影沉默了。
“阿燮,我以后要嫁给你,说好了,不许反悔!”
“阿燮,你好厉害啊,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顶级设计师!”
“阿燮,这件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再想想,一定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挽救。这可是你的前途,你的光荣与梦想啊……”
“阿燮,我愿意。我愿意现在就嫁给你,即便没有父母的祝福,我也愿意。”
“阿燮,你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的婚姻,我们这十多年的爱情,就是你报复的陪葬品吗!”
“阿燮,阿燮,阿燮……”
整个世界像玻璃罩在一声声回响中崩塌,碎裂,消散殆尽。邓渊猛然惊醒,一身冷汗,身边是安睡的赵露,在那个梦境中,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赵露说过的,哪些是没说过的,而这样的梦,他反复做了无数次。
他看了眼床头的钟,凌晨三点多,呵,还算不错,至少睡了一个多小时。邓渊看着赵露眉头微蹙,小嘴微微一张一合,白嫩的小手抓着他长久握着画笔生茧的手不放。他默然,轻轻一根根松开赵露的手指,掖了掖被子,走前再落一个轻渺的安抚的额头吻。
他到客厅拾了烟盒和打火机,悄悄踱步到画室的阳台,嚓一声点燃一根烟,浓烈的烟草气息一下涌入将他神经包裹,在一片烟雾中他才可以放下顾虑任其缠绕。
夜晚的风很大,高处更盛,短袖自然抵挡不住这袭人的寒意。天空高远辽阔,星疏月明,邓渊好久没见这么亮的月亮了。
他的脑海里闪现很多画面和声音。
“这孩子天赋了不得,将来必有所成!”
“你可要用功啊,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
“那人好厉害啊,我要嫁给他。”
“你锐气太重,过刚易折,还须打磨。”
“装什么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文无第一,我是没看出他比我们强到哪里去。”
“你也有今天,看看我们的举世无双的大天才,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好好活着,即便是这样,你做到了吗?那些事,你真的可以忘记吗?真的不会在午夜时分惊醒,不会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吗?”
“我不信一个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会在自己刚刚一鸣惊人、准备大放异彩的时候,甘愿让自己一辈子明珠蒙尘默默无闻。”
回想了这二十七年的人生,高潮和低谷都一一品尝,就像坐过山车一般,你买了人生这趟票,总不会让你一直享受在高处的让人欢呼雀跃的快乐。
孩提自知天赋,清高孤傲虚视外界,潜心迅速成长;少年初露峥嵘,收获赞誉与追捧无数,还找到此生挚爱之人;青年大展拳脚,在世界舞台展露才华,理想刚刚启航。谁料得扬帆未善,遭人算计,受人怨怼,折戟沉沙,落得如今下场。
赞誉与毁谤参半,得意与失意各有。年近三十,事业不成,理想已死,知交甚少,婚姻悬浮,前途渺茫。
他终究还是落了俗。
他细细回想关雎尔在临走前说的话,“你得给她一个交代,要么就完全地忘记隔阂在你们中间的那些事,一心一意地和她在一起,要么就分开,不要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她,这对你和她都是在浪费光阴,消耗情绪,折磨自己。”
是啊,该做决断了。邓燮做了一次选择,这次轮到邓渊去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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