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侠来过的地方
今日是不能启程了，几人便留了下来，这家野店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的店还有人留宿，而且是这么多人，店家忙憨笑着说要把柴房和自己的小室腾出来。
“江湖中人地为床天为被，哪里不能睡一觉。店家你能让我们这些人在这坐一晚就够了，只是，就别收老乞丐我的坐宿钱了，要收啊收他们的。这里都是大家之人，还有一个将军府的千金。”
“这叫花子真把自己当成阿爹了，不过哪有这样坑孩儿的阿爹！”楚放道。
提到这千金，解归田忍不住怜惜：“谢丫头，这趟跟出来，一路上刮风又下雨、刀枪又剑戟的，感觉如何？是谢公府的玉床舒坦还是江湖路舒坦？”
“老爷子，你就别打趣我们小姐了，我瞧着小姐瘦了不少，夫人和祖母知道后不一定多心疼呢。”叶珠早就想劝小姐打道回府了，只是其家主子下定决心，既然出来了，不能让他们几个同龄人笑话。
其实别人哪个会笑话，樊阮青还常常担心她们二人不适应舟车劳顿，常常照拂，曾经好言相告。
“谢姑娘千金之躯生的这般，珠颜玉骨——竟然亲自为祖母千里迢迢去求药，就你这心思也会感动神明的。”
“樊小姐说笑了。”
“你呀太客气了，你们官宦人家就是讲究，我比你们长几岁，他们几个都叫我姐姐，你呀不用客气，叫我青姐就行。诶，天师门的总舵在京陵，你们为何要去荆州拜访？”
“哦，经一个小师父介绍，其师在荆州分舵五斗门辟谷，是关系紧密之人，求取丹药或能成事。”
“哦，原来如此，那你也不必亲自跑一趟嘛，让那小师父代为开口不就成了？”
“是自家祖母，朝儿不想劳烦外人太多，想着为祖母多尽一份孝心。”
“果然是个好孩子，这尽孝的事你都帮着爹娘做了，都说隔辈亲，看来果真是，咳，我们这些自幼没家的人是体会不到了。你们几个年龄相仿，却只有一个人是家庭完满的，这天下的孩子如果都能和你一样便是大幸。放儿和苦儿自幼便是孤儿，若儿和风儿自幼便没了娘亲，月儿——”
“月公子他和我一样，父母都还健在。”谢华朝急忙打断樊阮青。
“哦，我正要问谢姑娘呢，梁月自称是北般寺的弟子，想来祖上与令尊令堂——”
“对，他们关系甚密，月公子向来不愿意说道来历，恕朝儿不便多说。”
提起她和梁月，谢华朝总是遮遮掩掩，关于其他事也是不愿多言，竟和梁月是一个性子。从那以后樊阮青也不再多问。
……
……
解归田此番替她着想，谢华朝急忙微露笑靥，向解归田回道不苦。
“爹和将士们常年戍守边疆，所受的苦累自是胜这百倍，朝儿只是安然地坐在船里罢了，怎么能喊苦呢？况且还有解老爷子和这一帮朋友作伴，朝儿自感欣慰。等回到了北徐，还请解老爷子一定要赏光到府上好好休养一番，那些酒菜果蔬少了老爷子享用一定苦闷不已了。”
“好好好，谢丫头也学会风丫头的油嘴滑舌了，解老朽我一定好好去拜访那些酒菜果蔬。”解归田开怀大笑起来，乐从脸生，好像闻到了美酒一般。
这家小店一共才四间房，正厅茶房，一间店主的小耳室，一间仓库，一间小柴房。
店家热心，把仓库好好收拾了一下让几人在里面过夜，这一群人男女老少，哪里装得下。
最后一致决定让谢华朝主仆二人在里面凑合一夜。谢华朝从来没有这样夜半还在外头游走，困倦不支，便不再推辞，前去睡了。
其余几人便挤在茶厅，坐至天明。
“坐着也是无聊，何不秉烛夜谈呢？老叫花，我们都为你掏了那么几日的茶酒钱了，可你到今天也没告诉我们你的尊姓大名，是不是太不仁义了？”楚放道。
老叫花子正侧卧在一个蒲席团子上消食，听到楚放这么说，仍然是一动不动地将头枕在左手上。
“你们不知道我又有什么干系，只要叫花子我知道你们便成。”
“你知道我们是谁？”杜若道，他们可从来没告诉外人自己的来历。
“叫花子我若不知道你们是谁，又怎会一路跟着你们？你当我丐爷是那么随意的人？”
吼，说的好像自己真的不是随意的人。几个人年轻人各感无语。
“天为盖地为床，你哪里都能呆，可不是很随意的人么？”裴沂风有气无力地回道。
老叫花嘿一声，挪挪身子，道：“小丫头我不和你犟，你现在是中了毒的病人。”遂又翻过身子，“你们可不就是那云州云门的人么，咱们坐的这船便是武当山风雨山庄的铁的卢。”
这老叫花子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见识果然不少，你知道我们是谁，却不知道我们旁边这位少年英雄是谁。”楚放机灵道。
他们几人早就想了解更多梁月的事情，无奈其人话不过三句，只有另寻他径了。
“梁小子和那老耕夫躲在北般寺十几年，叫花子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你认识梁兄？”楚放看看叫花子又看看梁月，梁月表示对这事同样不解。
“不过梁兄并不认识你。”
“他跟老耕夫躲在寺庙里，不认识的人太多了。”老叫花子终于中规中矩地回应了一句。
“梁兄一心向佛，怎么说‘躲’呢？况且梁兄武艺超群，看来北般寺真是卧虎藏龙之地，‘躲’在其中也并无不妥。”楚放有心将话题引到梁月的武艺和北般寺上，不曾想老叫花子突然将话题一转，弄得众人好不尴尬。
“嗯，卧虎藏龙，如今比你们云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放只得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称解老为老耕夫？”
“好好的兵不当偏偏要解甲归田躲起来，不是老耕夫么？我不仅骂他老耕夫我还骂他万年龟，解老龟。”
“罪过罪过。”梁月终于插上一句话。楚放再次觉得挺尴尬，这话头毕竟是他问起的。
不过听叫花子这么一说，这解归田的确有几分像千年老龟，不过比叫花子这一只老猴子慈善多了。
“那你可知道我们此行是去往何方？”楚放又问，杜若忙给了他一个不可多言的眼神。
没想到这一点叫花子还真是不知道。
“我叫龙青子，丐侠龙赤子的儿子。”叫花子陡然道。
“臭不要脸，老了老了还是满嘴谎话。”解归田哼道。
几个年轻人一脸迷糊，解归田却没有多说，几人只得信了这老叫花。
“原来你是丐侠龙赤子的公子！久仰久仰，不过晚辈真没想到龙大侠的儿子如今竟这么大了，嘿嘿。”
“是吗？不老不老，嘿嘿。”龙青子憨憨笑道。
“恕晚辈孤陋寡闻，这丐侠龙赤子又是谁？”
裴沂风这一问问的龙青子脸色好生难看，几个少年却忍住了笑。
“丐侠你都不知道，你们云门做那么多年缩头乌龟做傻了不成？到江湖上打听一下，提起丐侠谁人不晓！你们这些云门小辈，不知道神州五侠可以，怎能不知道丐侠龙赤子？”
“我只知道一代大侠裴悬济，却不知道丐侠龙赤子。”裴沂风坦诚道。
她这么说，老叫花子倒是不再反驳，他承认，自己名头没有裴贤弟大。
“裴悬济！你们云门师祖不是不准提起这个名字吗？”
龙青子听见裴沂风提起裴悬济，淡淡道。
裴沂风听他这一说也觉自己失言了，她刚入师门，云门师祖如何不让提裴悬济她自是不清楚，此时方想起儿时三人悄悄讨论裴悬济，被门中长辈训斥的事情。
不过听到叫花子这句“你们师祖”，裴沂心头着实兴奋，昔日的大侠偶像真的成了自己的师叔祖，如梦想实现一般。这样看来，自己儿时的一些想法能实现也未可知。
不过哎，可惜啊可惜，现在入了师门反而更不好意思打探大侠师叔祖的经历了，真真是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对了，方才龙大侠为何说当今武林第一除了裴师叔便无第二人？”
楚放突然道，杜若连忙又重重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看得楚放有点小后悔，怎么嘴巴一瓢就问了出来，不过这问题明明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问就问了吧，反正现在不在师门。
龙青子却是迟疑了一下方才回答：
“裴悬济过去就是武林第一，现在依然是，他没有死，他还活在这世上，只要没有人打败过他他就一直是天下第一。”
听此言，几人目光又睁大一些，看向龙青子。
老叫花子终于端坐起来，走到茶几旁坐下，瘦骨嶙峋的大手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他失踪了并不意味着他死了，如果连你们云门自己人都要忘记他，那世人又会有谁记得他？如果连他这样的大侠也要被人忘记，那这潇潇武林，存在于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这几句情真意浓，字字击心，几个年轻人一时沉默。
“只叹人生天地间，忽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八年喽，十八年喽……”龙青子蓦然感慨道。
“裴大侠仁义天下，世人又怎会忘了裴悬济！”
店家夫妇忽然走过来道。
说着又抱来了两坛酒和陶碗，给几人满上驱寒。
“店家，难道你们也知道裴大侠？”裴沂风差异问道。
妇人道：“我们不仅知道裴大侠，还曾蒙他仗义相救，而且就在你们现在坐的地方，裴大侠还在这喝过酒呢。”
天下竟有这样凑巧的事！那还得了！几人忙追问起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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