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股真气
这个时候万不能昏睡过去,梁月和沈会两人不停地呼喊裴沂风,各种方法都使用一遍,裴沂风终于醒转过来。
昏倒须臾时间却如睡了几天几夜,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一条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裴沂风眼皮跳动着,伸出手,她不敢去摸那条腿,不敢去看,只是向梁月问道,“我的腿还在吗?”
“在在,怎么会不在呢?你放心,毒已经止住了,只要把伤口附近的毒血逼出来你就没事了,”梁月焦急道。
听说腿还在,裴沂风大松了一口气,又大吸一口这孤岛上的六月清凉空气。
不过也就放松了那一下,紧接着裴沂风便苦恼道:“可是,我没学过逼出毒血的功法……”
“哦,这个,不碍事,有我在……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那毒血需要尽快排除。”
裴沂风听到这,急忙挣扎着坐起来,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与不适,忙道:“好多了好多了。”
梁月点了一下头,道:“你要忍住,现在按照我说的做。”
由不得耽搁,裴沂风重重点头。
梁月边顾不得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急忙把裴沂风上半身扶起,坐在石头上,自己也快速坐下,双掌运力,助裴沂风输通两弦,口中念念有词。
裴沂风随着梁月的口令调息凝神,聚力动气,只觉体内隐隐一座待喷发的火山在躁动。
她每呼吸一下,这座火山就扩大十倍,胸腹皆不宁,她觉得自己就要炸裂,却又一直处在这种即将炸裂的临界点上,她满面苍白,大汗淋漓。
身后的梁月同样汗如雨下、身如颤钟。
他这辈子从没有杀过人,更没有像这样救过人,他只有凭借疯癫师父的那句话和自己十几年的修为,再加上所有的信念这样做。
沈会看不出这是什么解救之法,只看出两人好似正在受着极刑,却又毫发无损;好似要风云骤变,却又是草木静止。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清气进,浊气出。破!”
梁月一声道,掌化剑指,又收拢回来,双手合什。裴沂风一口污血吐出,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梁月轻轻将裴沂风平放在一块平整草垫上。
“你又救了我。”
“是你救了我,若不是因为我,蛇也不会咬中你。”
“可是这仅有的一次报恩机会,又被你扳回来一局,你为我祛了毒。”
“我也只是借助你体内的真气而已,你是有宝刀在手,只不过不会使用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宛如两个相恋男女的耳鬓厮磨。各自心中暖意翻滚。
不过听到这真气,裴沂风着实不解。
“真气?我听楚放说过,云门心法是练真气的,可是我还没有练过那一套心法,怎么会有真气呢?”
梁月也感奇怪,可是他在为裴沂风止住毒血的时候,明明感受到她体内一股强大的内力与他对抗。
“你竟不知体内真气,难道平时练武时都没有什么感觉?”
内力深厚之人,练功时必须要注意收发其力的,一招不慎,便可能误伤自己。
“哦,不过你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想来便没有动用过它,所以它一直都是隐藏于体内,没有什么动静。”
可是这和师父说的又不一样,凡人之躯,是有先天五气,却只有经过道法才能将五气汇集,形成内力,且外人灌输的内力必得到运化,否则会伤及客身。
梁月一头雾水,疑惑地摇着头。
裴沂风也细细思考起来。
“难道是和那次生病有关?我小时候曾经染过一次重疾,爹爹为我寻访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得救,最后便去往师门求助杜宗主——也就是我的师父。
“师父把我送到卢神医那里医治,我记得两个药童每天都在喂我喝药,各种各样的药,卢神医每天心疼他的珍藏,一边观察我的情况,一边念念叨叨。后来我问神医使用了什么药,他道什么,千宝百毒十全大补丸。
“对,一定是就是因为这个大补丸我体内才能形成这道真气的。”
“天下竟然有这种治病之法?”梁月惊诧。
“对,一定就是因为那次。现在我仔细想想,很是异常,自从病愈离开齐云山之后,我常常觉得焦躁难耐,就像得了狂躁症,很想动起来,可是爹爹又不准我练功,所以我就每天到林子中跟猴子、獐子们一起切磋——我跑起来一般人可是追不上哦,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比试一下。”裴沂风说着来了兴致,体力也瞬间恢复了一般。
“难道就是因为内力需得发散,所以才使你这般狂躁,以至于后来偷偷学武?”
“对啊,一定是因为那道真气的原因我才背着我爹偷偷练功的,像我这么孝顺的女儿怎么会忤逆他嘛。”
这回想起来,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对,就像名士服用五石散后需要暴走发散体内燎火一样,这道真气促使她躁动不安,所以到林间采药时看见猴子攀缘跳跃,她就跟着一起跳,看见獐子受惊后逃跑她就追上去,与之赛跑。
久而久之,她的速度竟然超过了兔子,这令她喜不自胜,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真气需要继续发散,再加上愈变愈强的欲望使她继续寻找麋鹿、野兔赛跑,直到与它们的速度越来越近。
一年一年过去,她渐渐练出了裴旋风的本领和一副铁打的身板,外出采药、送药、看望病人的时间比往日缩短了一半,后来爹爹自然察觉出了异常,忙不迭询问她。
“和獐子赛跑这些事在父亲眼里恐怕比偷练功夫还危险,哪能如实告诉他?只怕我一说出实情,爹爹就不准我随意外出了。”
于是她对爹爹隐瞒了实情。
不过她自幼就早熟,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爹爹不了解她有多想学武,对她下禁武令,那是因为爹爹疼爱她。
爹爹虽然不善言辞,但每次她采药时磕了一下或者在泉里洗澡晚出来一会儿、从齐云山归来的船误了时辰,他都会词不成句地问东问西、左检查右打量。
可是明知爹爹苦心,体内的躁动之气还是使她一次次违背爹爹的意愿,甚至在云门遭袭后拜杜宗主为师,彻底走上习武之路。
所以犯了父亲的禁后她也常常自我反思,自己的性情变了,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偷偷地做这些和公然忤逆爹爹没什么两样嘛。不过每次那突然涌上心头的短暂的自责总是被那股难抑的沸腾之火和“我要保护爹爹,我要为爹分担活计”这个念头或者说借口给一扫而光了。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体内真气在作怪,它才是祸源。
裴沂风高兴起来,好像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个理由来为她辩解一般,着实是因为自己在惭愧与难以克制自己的心头虫之间挣扎徘徊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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