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说，对不起
事情交代完，股东们纷纷离去，就连一直找茬的乔御景在临走之前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这个新上任的掌门人，以第一次会面的种种手段，彻底镇压住了所有人。
安小雅将严石手里早已燃灭的烟头轻轻取了下来，红着眼睛道：“小石，难为你了。”
严石给安小雅一个安抚的眼神，回道：“不算什么，我做的不好，晟哥是以德服人，而我只能……”
安小雅摇摇头，“啊晟心软，商场如战场，谁会真正记得你之前的德，只会在意你之后的利。”
乔宏走到严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年轻人，你远比你想象中的强大，关键是你有没有创造机会把自己放在‘只能进、不能退’的道路上去，不必妄自菲薄，人就是这么一点点强大起来的。”
乔御晟葬礼的当天凌晨三点多，冬季的上城竟飘起了雪花。南方的城市，白白的雪从天上落下来就融化了，变成了雨夹雪。
乔宏第一个赶来，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一身黑衣，用外套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仍旧依稀可见她美丽的容颜。
严石笔直的站在只有乔御晟骨灰的檀木棺旁，听到有人进来，抬头望去。他脸色发白，眼眶微微泛着红，并不是哭的，而是连日来的几乎夜夜不睡。
女人随着乔宏走到严石身边，葱白的手摘下头上的帽子，整张脸完全露出，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眼睛很红很红，显然是哭了很久。
她向严石深深的鞠了个躬，一句话没说就径直走到棺材旁跪了下去，然后就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严石知道不是重要的人乔宏不会带来，也没开口问。乔宏目光转向那女人，站在严石身边，低声说：“乔御珊，啊晟同父异母的妹妹。”
严石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震惊之色，跟在晟哥身边这么久，还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乔宏又继续道：“乔家产业巨大，但人丁却不兴旺，我一辈子未娶妻生子，大哥先后娶了四房太太，到现在却只剩下御景和御珊。大哥最喜欢啊晟，为了啊晟甚至可以不要自己其它的骨肉，只有御景是个例外，可能大哥那时候年龄大了，御景的妈妈又和啊晟的妈妈很像……”
乔宏沉默了一会，仿佛不愿回忆起更多以前的事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御珊的妈妈死于大哥之手，那时候御珊还没满月。大哥是不想留下御珊的，我是拼了这条命才偷偷救下她。她一直生活在m国，啊晟正式接管集团后我将御珊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啊晟。啊晟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和御珊也合得来，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虽然御珊在集团没有股份，但啊晟从未亏待过这个妹妹。
哎！上一辈的恩怨与他们都无关。”
严石想起乔御晟每次去m国，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去看望一个人，严石每次将他送到地方后等他，并没有见过那个人。
而乔御晟和严石最后一次谈话时说过，‘八岁那年，父亲娶的第二任老婆，在我的饮食里下毒，导致我心脏受损，无法进行激烈运动，失去了自学本领保护自己的能力，父亲亲手结束了那女人的性命……’
看来乔御珊的母亲就是那个给晟哥下毒的人无疑了。
严石看向跪在地上不停哭泣发抖的乔御珊，忍不住想：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吗？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真的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吗？
乔宏继续说：“小石，御珊从小到大没回来过，此次她回来我不想让她再走了。她不喜欢那些争斗，对外就说是我认的干女儿，以后留在我身边就好，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严石点了点头，“小叔叔决定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不多时，安小雅在安琪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见地上跪了个人，向乔宏投去询问的目光，乔宏只说了句‘乔御珊’，安小雅就什么都懂了。
安小雅的嗓子依旧是哑哑的，这几天就没断了眼泪，她点了点头，哑声道：“这几天忙，没顾得上，之前还想着问问小叔叔要不要叫她回来，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乔御晟将乔御珊保护的很好，安小雅也没见过乔御珊，但她知道有这么个人，造化弄人，没想到第一次见她竟然是在乔御晟的葬礼上。
临近六点，参加葬礼的宾客就要陆续到来，安小雅几次想要扶起乔御珊，她都充耳不闻。不难看出，她和乔御晟的感情的确很深。
最后还是严石吩咐安琪在乔御珊的耳边说了句‘你哥这么多年都不想让你曝光在这些人眼下，你这样，他怎么会安心。’这才将在地上跪了两个多小时的乔御珊扶了起来。
六点一到，一个个身穿黑衣的商界大佬，当地有头有脸的政界官员纷纷前来，公式化的向乔御晟的棺木行礼，向安小雅说着：“节哀顺变”。
严石身穿重孝，与乔御景的孝服打扮如出一辙，面无表情的站在安小雅身旁。众人虽对他颇有疑问，但没有一个人私下打听。
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严石说过，不是重要的人不必再请，所以留给众人告别的时间也不多。
七点一刻，几十辆统一的黑色宾利从乔御晟的私人别墅出发一路开往上城最大的公墓。
正值年后放假期间，清晨的上城，车并不多，但沿途仍安排了保镖护航，并对私自拍照、录像的人员进行制止。
天气依然阴沉，雨夹雪一直没有要停的趋势，送葬车在这座城市泥泞的道路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车辙，仿佛已经离开的那个人给这座城市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今日，偌大的上城公墓被封了，只接待乔御晟的葬礼，车子开到公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墓园里面走，这些非富即贵的宾客个个撑伞遮雨，只有严石屏退了要给他撑伞的樊晓天，高大的黑色身影穿梭在送葬的人行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省去了火化的仪式，严石带着成成将乔御晟的骨灰放进墓中下葬。让成成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之后，众人逐一上前行礼送别……
他笔直的站在墓碑旁，雨雪不大，淅淅沥沥的一直在下，早就打湿了他的一身黑衣。
葬礼即将结束之时，刑飞快步走了过来，凑到严石身旁，低声说：“老大，墓园外有个女人，她说她是……乔总的妈妈。”
晟哥的妈妈？乔御晟的亲生妈妈早就过世，三任所谓的后妈，一个已经死了，一个乔御景的妈妈现在还在送葬的队伍里，仿佛感情很深的一直在哭。
那这个女人是谁就毫无疑问了。呵，想来他和乔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这个时候过来分明就是另有所图。她的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就狠心扔下不管，一个拿来做交易，现在却自称是乔御晟的妈妈，真是可笑至极。
严石冷哼一声，薄唇开启，冷傲的说了三个字：“关起来。”
安小雅没听清刑飞和严石说了什么，只听到严石说了这三个字，担心的转头看向严石，严石语气柔和了一些，说：“没事，嫂子放心。”
安小雅点点头，“小石，人走的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吧！”
严石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对着樊晓天吩咐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按我之前交代你的。”
樊晓天点点头，转身离开。
严石又转向安小雅，“嫂子，接下来的事晓天会安排，你和小叔叔先回去，我，等人。”
安小雅知道严石办事有分寸，也没问等谁，说了句‘车里有吃的，你一会多少吃点。’说罢转身带着成成离开了。
严石谁也没留，墓园里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就这样一直一直站着，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
早上的雪不到地面就化成了雨，而随着夜晚温度的降低，现在雪已经薄薄的覆盖了一层地面，整个墓园都显得那么安静而美丽。
天色越来越暗，严石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乔御晟亲手给他戴上的手表，指针指向晚上七点。
突然，严石耳朵一耸，知道有人来了，紧接着他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严石毫无反抗的跪了下去，不等他站起，对方就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抵在乔御晟的墓碑上，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的朝着他的腹部打了下去。
不知打了多少下，秦龙看着严石不断渗血的嘴角，大声的吼道：“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严石从始至终毫无反抗，时至今日，他并不像三年前和秦龙交手那次，只有挨打的份，甚至于现在的秦龙都不一定是严石的对手。
乔御晟出事至今，所有人要么根本就不会怪他，要么根本就不敢怪他，秦龙的殴打让他紧绷的心得到了一丝泄放，他现在甚至沉迷于秦龙打他的每一下，他希望秦龙再狠一些、再重一些……
秦龙怒吼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拽着严石的衣襟慢慢滑了下去，他倒在了满地湿滑的雨雪里，小声的反复呢喃着：“他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
严石也顺势躺在了冰冷的雨雪里，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睁大着眼睛看漫天飘下来的雪花，感受那雪花落在身上化成雨水后透过衣服传来的透心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严石缓缓开口：“他说，在他能说‘我爱你’的时候却没有勇气开口，他很后悔，他说，对不起。”
严石没有和秦龙说啊南是乔御晟弟弟的事情，也没有说就是因为六年前啊南的死，让乔御晟下定决心铲除那些人，并且搭上了自己。不管秦龙知不知道这些事，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于乔御晟的死，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秦龙更难受。
严石转头看向秦龙，秦龙仍安静的躺在那，即使这样暗黑的夜，有无数雪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严石仍能清晰的看见秦龙眼角滑下来的源源不断的泪……
不多时，秦龙终于站了起来，他珍重的抚摸着乔御晟的墓碑，淡淡的说：“你走吧，我想和他单独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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