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驽马独鸣
像是应着这句话似的,吴先杞刚刚说完,这雨便一滴两滴地砸了下来,雨水砸在额头上只觉得沁凉,像是交锋试探,这雨落了几滴便是忽然停了一瞬,而后便是大雨“哗哗”地倾盆倒下。
雨水浸透了重甲,行动不便,而总是要决一死战的,吴先杞再无顾忌,银枪一挑便卸了银甲,他身后的北府军见此,便也干脆地跟着卸了盔甲,只余一身黑衣,在雨中昂首挺胸,锋芒毕露!
雨水的冲击让马匹不适地动了动蹄子,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直想向前冲去,吴先杞压下坐骑的蓄势待发,语气里带了些轻蔑的傲气,说道:“老将军从军三十年,鄙人从军三年,可这笔帐我倒是算的比您老人家清楚。左师阵兵云关五万,我想其中三万,老将军定是都放在了古道东边了吧,如今又带了一万人来此迎接吾等,真是受宠若惊啊!那么剩下的一万,定是在城中四散充当着城门守备吧!”
雨愈下愈大,雨幕的遮挡让徒单里和的视线变得不太清晰,吴先杞愈说徒单里和的心中便愈发的不安,他直觉上觉得遗漏了什么,理智上又觉得不可能,便就认定是吴先杞故意在扰乱军心,于是厉喝道:“垂死挣扎!上!”
雨水顺着吴先杞的胡子直往他嘴里钻,他也不在意,只冷眼看着徒单里和威风,银枪一震,大喊道:“杀!”双腿一夹马肚,利剑似的带头冲了出去。
“杀!杀!杀!”脸上雨水混着泪水,马蹄上雨水混着血水。荒野外,古道边,嘶吼声迭起,盖了那铮铮刀兵。
而有人被刺穿了胸腔躺在泥地里,任由大雨冲刷身上的泥尘,送他最后一程。其实他们早知这条古道,是不归路。只是北府之人,百战不畏死!吾等生为耀军威,死为扬国威!以后,他便立在这古道边,看北府铁骑踏云州!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蠕动着嘴角,说:“将军,我们在云关等您入城!”只是厮杀声太大,他这临终的话也只有雨声回答了他。
吴先杞知道,此时他若投降必能保全性命,只是,他为北府主将何能苟且偷生?再坚持一刻,便是辰时了……只要再一刻便好!
吴先杞枪尖上的血液很快就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只是大雨冲不去他的疲惫,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他不知身后还剩多少人,只知道竖起枪尖,喊:“杀!”
原先寥寥数百人,现在只剩零星数十人,但他们仍然气势汹涌地喊着:“杀!”总给吴先杞一种他身后还有数百人的错觉。他现在脑子嗡嗡作响,只知道自己嘴张得极大,定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喊声,而他自己却听不到。
恍惚间,他想起来之前问苏修的话,“被抓了怎么办?”苏修是给他想好了退路的——徒单爻。只是,现银枪马背时,他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愿被抓,任是千个百个徒单爻,千个百个吴先杞,那也不换一座云关城。
大雨滂沱,不知多少次,吴先杞命令众将士重整旗鼓,然后下令冲杀。
这一切,徒单里和冷眼相看,仿佛再看小丑做戏,也不在意这时间流逝,许是觉得消磨这些时间解决一个北府主将,是值得的。
辰时过了几刻,只剩下一人一马一银枪,一言一语一苍茫。
“杀!”吴先杞嘶吼着,催马向前冲去,只是此人身后已经在无人应着他冲杀,他便自己应着自己,“杀!”
银枪力竭,却还能刺破盔甲,划破动脉。宝驹破风,竟直直地冲到了徒单里和面前,吴先杞好似带着希望,枪尖直指徒单里和面门。
枪尖破开雨水,直冲面门而来,徒单里和竟不躲也不闪,不仅毫无惊慌,还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紧接而来的“噗嗤!”一声,是兵刃穿过身体的声音,在这喧嚣的雨声中也清楚的很。也随着这一声,漠北的士兵忽地就停下了攻击,只是静默地站在雨中,看向徒单里和。
吴先杞瞪大了双眼,顺着枪尖他能看到徒单里和那张平静的脸,只差一尺,只差一息,他便成功了,可惜,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成功总是没有如果。
徒单里和的副将将他的长枪猛地从吴先杞胸腔拔出,而后鲜血喷涌染了马背,吴先杞失了力道便从马背上跌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又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徒单里和先是命人收起吴先杞的银枪,而后看着趴在泥地里生死不知的吴先杞,对属下道:“把他带回去。”
其副将不解:“将军,这里环境恶劣,他受了这伤,就算意志力再强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就算是尸体,那也是有价值的!”说着,徒单里和将马头一扯,转了个向,便驱马走了。
徒单里和永远记得那副残破的骨架,也正是那副骨架教会了他尸体的价值!此时,他多么希望,这支千人小队,领兵者苏修!而不是什么北府军主将!苏修其人,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古道西处送走了徒单里和的铁骑,便只剩下了残破的尸骨,迷茫的战马和倾盆的大雨。一堆一堆的大荆战士压着大漠战士,又一堆一堆的大漠战士压着大荆战士,尸骨交错,血液交融。战场上,也只有死人是不分国界的了。都说抱团取暖,可他们现在却是再也捂不热那或黑或白的盔甲了。大雨冲淡了浓稠的红色,一时却压不下那荡在空气中腥气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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