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翠叶清溪 独不见鱼
洛煌城的一家客栈里,苏修猛地睁开眼,是才从噩梦中惊醒。入眼淡蓝色的帷帐,苏修愣了半响,才扶着额头翻身坐起来,一时之间,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拿了云关城、洛煌城,下一步呢?云州十六城吗?可这些凭什么要北府军来扛?凭什么北塞军团可以踏着北府军的累累白骨坐享渔利?她不忿,不甘,可是依旧无可奈何。
“吱呀!”轻悄悄地一声,许朢舒端着衣物从门外进来,他见着苏修低头扶额头疼的模样,却没有半分多余的关心,顾自将衣物放下后,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洛煌城主今夜设宴,苏将军可要去?”
设宴?
苏修皱了皱眉,虽有些讶异,但仍是干脆地应声道:“自然是要赴宴的!”天色晦暗,一时朝窗外望去,苏修分不清时辰,故是揉着额头问道:“可否告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因着刚醒,苏修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许朢舒这般听着分明,却是没有半分递杯茶水的自觉,当真是泾渭分明的很。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茶水,才道:“刚过午时。”这般言简意赅地回答完,一时便没了下文。
苏修因着梦魇心中着急,刚想问什么,却见许朢舒将空空的茶杯置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在这安静的屋子里相当的突兀,苏修一时被打断,便又听得许朢舒道:“刚收到消息,云关大捷!先有古道造势引出云关内城兵力,又用徒单爻扰乱徒单里和的视线,后有借雨穿过阎王林,从东城突袭云关。仅两个时辰便拿下了云关,苏将军果真神策!天时、地利、人心,算无遗漏。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苏将军是如何确信,阎王林的毒瘴会在雨天消溶的?况且,九曲清溪涧,毒物甚多,泥沼遍布,苏将军不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见着许朢舒喝茶,苏修才觉得喉间干渴,她也不指望许朢舒递茶,于是在许朢舒说话间,便自行晃悠到了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相比于许朢舒的细品慢咽,苏修更像是在灌水,一连喝了三杯才停。这会儿听着许朢舒的疑问,苏修倒茶的手一顿,而后才稳着有些颤抖的手继续去斟她的第四杯茶,她垂着眼,看着暗绿色的茶水从壶嘴落下,撞到杯壁上打旋,说:“那个地方,我当年找人的时候偷偷去过,景色确实不错,翠叶清溪,独不见鱼。”
许朢舒听着苏修泰然自若地说出那句“翠叶清溪,独不见鱼”,不知怎么就渗得慌,看来景色确实不错,只是毒物太多,别处的鱼怕是不敢游过来赏景。
苏修有些奇怪许朢舒的沉默,侧头看去,才发现他脖子上的那一圈红痕。许朢舒这个世家公子,在衣食住行上一向养尊处优,自然是肤白貌美的,咳!反正就是那五个手指印,印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看起来还蛮恐怖的,有些地方淤青已经散了出来,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刺眼。苏修估摸了一下,当时那人该是下了死手的,她上下扫视了一眼一副书生弱气模样的许朢舒,一时没忍住惊异,道:“你命可真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震得许朢舒不经瞪大了眼,回头去看苏修,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苏修见许朢舒这懵然又惊悚的表情,又怕自己口无遮拦说话太血腥,吓着人,便大剌剌地伸出手,张着五指,在许朢舒面前晃荡着,作拧脖子的动作,希望许朢舒能懂她委婉的表达。
“……”
气氛有一时间的诡异的凝滞,许朢舒能不懂吗?他可不要太懂!亲身体会的,这双看似瘦弱的手,到底有多大的力气!现在,他看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手,总感觉自己的脖子生疼,好似在随着苏修的手,掰断了又折回来,折回来又被掰断掉……
“咳!意外罢了!”第一次,许朢舒无礼地把别人的手一把打开,此刻,他拒绝说出真相,太丢人了!
苏修倒是没有太在意许朢舒的动作,军营里礼数什么的都是浮云,最多就是军令军规必须服从。
看着许朢舒匆匆站起来逃离的步伐,苏修还没来的及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就听得门外留下一句:“那位姑娘,我已遣人安葬了。”话毕,门扉一合,许朢舒便不见了身影。
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咕哝了一句:“京城世家公子都这样的吗?说晴就晴,说下雨就下雨的……”苏修才低头去捣鼓许朢舒送来的衣物,嗯,男装,还算合适。这会儿心情还算平和的苏修显然是忘了,她初见许朢舒时对他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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