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禾城清谈（1）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门忽然被敲响，侍卫递进来一张帖子，苏修见好奇地凤安歌接过，眉心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凤安歌翻开的时候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然只看了两行字就变了脸，她啪地将帖子一合，动作中透出一股熟悉的帅气，然后抬头看着苏修，表情莫不忧桑，双手一摊：“明天走不了。”
　　“？”苏修满脑门问号。
　　凤安歌摇着帖子，笑嘻嘻：“鸣珂堂兄也在禾城，他邀我明日赴谢家举办的清谈会。”
　　“清谈会请你一个姑娘干嘛？”苏修以往在江南的时候也是不常参加什么宴会的，更不用说去了北塞之后，这生活就基本上与这些名流世家脱节了，至今为止，她对清谈会的映像还停留在一群无所事事的所谓清流名士聚在一起空谈玄言，就两个字，无聊！
　　凤安歌忍不住有点嫌弃：“苏修哥哥，这也就是打个清谈的幌子罢了，自然是男子谈男子的，姑娘谈姑娘的喽！再说了，我也是要长长见识的嘛，正好可以看看禾城是什么风景。”
　　苏修闻言扶额，圣和皇帝膝下四子一女，第三子凤君涵即已逝的圣武皇帝，第四子凤君溯封了谨王，凤鸣珂正是谨王世子，如今对方盛情相邀，于情于理晏晏是不好拒绝。苏修脑门疼，任命地朝凤安歌伸手：“拿来！”
　　凤安歌疑惑，然后翻了翻，唔原来夹了两张请帖，她将另一张贴子递过去，“你怎么知道？”
　　苏修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怕伤了小孩子的自尊心，没好意思说如果凤鸣珂要带你去清谈会根本就不需要送请帖来。故而只是睨了她一眼，说：“今天好好休息！还有，明天把它看好了，别伤了人。”说着，苏修还特地点了狼崽子的名。
　　凤安歌：“哦！”
　　待凤安歌离开，苏修才拿起请帖端详了起来。
　　禾城谢家她没打过交道，但也有所耳闻，特别是谢老先生，谢摘，堪称一代大儒。听闻谢家三代人才辈出，不过，有意思的是，谢家这么一个人才基地竟然没一人入仕？总结起来八个字：书香门第，清流名士。苏修虽然更想说人是自命清高，但是也不得承认谢摘的才学已经到了一种普通人不好随意评说的境界。
　　虽然不清楚凤鸣珂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倒是可以去接触一下谢大儒，利肯定是大于弊的。
　　——
　　第二天午后，苏修调息了一番，才缓了口气起身换了一身白色的窄袖劲装。虽然她自认为，以自己的容貌气质穿那宽袖也必然是风流倜傥的，但是一想到要去拜见谢老先生，她习惯了北塞的不拘小节，搞不好，文人的那一套礼仪不到位，咳，容易丢人！
　　马车上，苏修瞅着粉裳惹胭脂的小丫头，无视她的雀跃，道：“想个名字。”
　　凤安歌：“什么名字？”
　　苏修的考量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麻烦能避则避，是以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凤安歌的身份为好，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就意味深长了：“给自己取个假名，到时候万一真的闯祸了，反正丢的也不是公主殿下的脸……”
　　凤安歌笑意尽散，咬牙切齿：“好啊！我名苏晏，苏修，苏将军的亲妹妹！你看我会不会给你丢人哦~”
　　苏修讪笑不说话了，一时嘴快，没忍住。
　　谢家只一座府门便能窥见其淡雅风貌，舍了朱门大户的富足之态，漆了暗色，低调之下再去细瞧，便能发现掩于世家底蕴之下的奢华。
　　明明奢华到了极致，却偏要宣告世人它的清高，怎能不让苏修嗤笑。
　　苏修带着凤安歌递上请帖，门房倒是很有礼，也许是主人家有过交代，直接就领着二人去了后花园的一处凉亭。此时尚早，苏修一眼扫去人到不是很多。
　　凉亭内已有人在，一玄衣一红衣相对而坐，他们旁边还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年纪也就与苏修一般大。
　　苏修长眉一挑，也不犹豫，带着凤安歌便进了凉亭，作揖道：“在下苏子修，舍妹苏晏，见过世子殿下，打扰几位了。”
　　凤安歌不太懂宫外的礼节，也就跟着苏修有样学样，到也没有大错。
　　听到苏修的介绍，凤鸣珂的目光落在凤安歌身上也不多说什么，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而后玄袍晃动，引二人入座，抬手为苏修介绍道：“这两位是谢家三公子谢连璆（qiú）与谢家四小姐谢连瑾。”
　　苏修没有再起身，只是向两人颔首示意，如此算是认识。
　　谢连璆一身红衣，少年人张扬的过分，举手投足总透出一股慵懒感来，乍一看总觉得此人态度随意不拘礼数，但细挑又出不了错。许是知道苏修的身份，遇到苏修如此算得上是冷淡的态度，也不恼怒，反而扬起一抹笑：“苏公子，苏小姐百忙中能来谢家做客，令寒舍蓬荜生辉，连璆感激不尽。”
　　反倒是谢连瑾不知苏修两人身份，觉得自家三哥被怠慢了，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不好多插嘴，故而蹙了蹙秀眉，才道：“连瑾见过两位。”声线温柔，语气倒是说不上多好。
　　苏修也不在意，只与凤鸣珂和谢连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话间，谢连瑾已经分好茶，从凤鸣珂开始，一人奉了一杯。苏修接过茶杯正欲道谢，然看到茶面上渐消散的图案，手顿了一下，倒是笑了，而后轻品一口，叹：“谢家果真人才辈出，水丹青这般绝妙的手艺竟在小小的茶杯中也能演绎。”说罢便一饮而尽，将茶杯推回去，笑道：“在下可否向谢小姐再讨一杯？”
　　水丹青妙就妙在以茶汤作水墨，可作“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只可惜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但也是这份可惜，成全了水丹青的独特艺术美感。
　　是以谢连瑾以水丹青送了苏修一幅“以镜自鉴”，一来，水丹青一瞬之后如云似雾，苏修就算品出其中深意，也奈何她不得，二来，以水丹青奉茶本就是极高的礼遇，苏修若是要计较也是他失了礼数。
　　谢连瑾抬眼看向苏修，对上一双带笑微弯的黑眸，眸中清冷，笑意进不去，一时间谢连瑾不知道他是没看出来，还是不介意，不动声色地给他加了杯清茶，道：“苏公子请。”
　　苏修彬彬有礼地接过：“多谢！谢小姐的书画应当极好。”
　　谢连瑾温和有礼地回道：“公子谬赞，闺阁小意难登大雅之堂。”
　　苏修含笑：“谢小姐切莫自谦，谢家家风当如是。”
　　谢连瑾的温和有一瞬僵在脸上，垂首不再言语。
　　看两人“眉来眼去”，凤安歌可不乐意了，她撅着嘴偷偷扯了扯苏修的头发，满脸都是，别理她，理我！
　　苏修头皮一痛，疑惑转头看她，“嗯？”
　　凤安歌看着苏修一副你说我听的模样，又觉得憋屈不想说话，然后轻哼一声，把头别过去了。苏修喝着茶，没想明白，就不管她了，完全没想过要哄一哄。
　　许久没有等到安慰的凤安歌：大骗子！昨天说的多好听啊！
　　然后藏在袖子下打呼噜的狼崽子就被揪下了一撮毛，“嗷~”
　　凤鸣珂与谢连璆没看到苏修杯中的水丹青是什么，故而也没听出苏修的弦外音，这会儿听到动物的嗷叫声都往凤安歌这边看来，才发现她竟然养了只小狼崽子。
　　凤鸣珂微微睁大了眼：“这哪来的？”小公主养一匹狼在身边，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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