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昏话谈十五年（上）
许是春日的缘故，午后的阳光并不算太过于炎热。轿子里，一个扎着丫鬟髻的女子正轻轻地给上头一个乌发女子打着扇子。
那女子容貌生得不差，三千青丝松松散散的挽着，落下的部分随意的散在肩上，头上插着一支蝴蝶簪，面上略施粉黛，一双长方形的眼睛好似美酒一般魅惑人心。
她穿着一件红色宫装，腰间松垮的系着一条水红腰带，盈盈一握，衬托出婀娜多姿的身材来，此时她斜斜的倚在轿中，显得有些惰懒。
“小姐，酒馆里头那说书人正说着书呢，听说是凡水镇里头有名的燕姑娘。”九肖轻轻地给落九摇着扇子，亲生的问道，“小姐想去听吗？您平日里可是最爱那燕姑娘的话本了。”
轿子里的黑发少女摇了摇头，道：“不了，祈福要紧，回来再看就是。”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看起来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九肖也只能微微低下头，然后不再说话了。
这种时候，说得越多自家小姐心情就越差，还是好好闭上嘴，让她自己静静。
落九掀开帘子一角，此时微风吹过，心里的烦闷也少了许些。
街道虽说还是热闹，但是人并不算太多，大多人都在茶馆里听着书。
不过看看时间，说书也快结束了吧。
“那是……”
落九睁大眼睛一看，经过轿子边上的是个白袍男子，看起来年龄不过二十八九，一头白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头上绑着一根龙纹抹额，容貌俊朗，身如玉树，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脚踏一双黑色长靴，倒像是个才子模样。他手中摇着一柄玉骨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落九微微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轿子往前走，那人往后走，两人的距离又远了去。
她最终还是只喃喃自语道：“似乎，看样子似乎是盘丝洞的人……”
盘丝洞，原本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山洞罢了，因为占据了凡仙山山顶，灵气充沛，大家也知晓一些。但最近这几年来，因为新换了一个洞主，加上山脚一些店铺的经营，盘丝洞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这附近大部分的人族也开始对妖族有了些改观。
这变化总归是好的。
“似乎最近很多人啊，妖啊，都想着往盘丝洞跑，可盘丝洞也并不会随意收人啊......”落九托着脸，面上有些迷茫，上一世她并没有怎么了解过这些东西，盘丝洞她也只是隐隐听说到一些，并不算太过于了解。
不过仔细想想，这人妖二界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以后可能就要开战，大多人都想着要寻个庇护的。
“小姐，这次祈福可想好要说些什么吗？”看着落九那有些迷茫的脸，九肖这么问道。
落九轻轻地叹了口气，“约莫是想好了，不过这次还是想去见见那个碧瞳的孩子。”
一路谈论着，很快就到了道观，身为神明之子的傅沄池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着了。
“落小姐。”
面前这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一身打扮却硬生生的将她那原本有些稚嫩的脸给衬托得成熟了起来。
落九看了看她的身边——那个孩子不在，于是便轻声问道：“那个孩子呢？”
傅沄池倒是不惊讶她会这么问，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声道说：“您是指酝笙吗？”
“他名酝笙？”落九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次听到傅沄池说出来，心下也多了几分疑惑。
“如果你是找那个碧瞳的孩子，那就是酝笙了，毕竟整个凡间，碧瞳的人类并不算多。”
“酝笙......”落九喃喃自语，很快又对着傅沄池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他为什么与你一起不出来呢？”
“他去茶馆听书了，如果落小姐想见他，等他回来了我会带他来神坛的。“
落九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就在神坛下等他吧。”
听了落九的话，傅沄池先是一怔，随后那稚嫩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有些讽刺的笑容。
落九很确定那是讽刺，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对方觉得搞笑一般。
但是傅沄池很快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用这一双有些空洞的眸子看着她。
“落小姐就在神坛下方等候罢，沄池先去寻酝笙了。”傅沄池对着落九微微颔首，她从来不需要对任何人有着尊重，因为她是神明之子——神明的孩子。
“嗯。”落九对着傅沄池点头，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傅沄池，作为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言行举止却像个成年男子。
是的，成年男子。
今天的风并不算冷，只是微微的带着些凉意，吹在身上倒是极为舒服。
“小姐，您为什么总是想着那个叫苏酝笙的孩子呢？”九肖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姐一直想着那个孩子，可那还只是个孩子，小姐以后与他肯定是没有太多关系的。
“那双眼睛，也许会有些像梦里的人。”
落九自小就被迷梦所扰，每当熟睡之时就会梦见一个碧色瞳孔的男子在她的身边喃喃自语。
九肖皱了皱眉头，问道：“可这年龄或许有些不符？”
“总归是要见了才能知道。”说完，落九就拿起一旁桃木桌上放着的卷轴，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得太久，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落九就见着了苏酝笙，那孩子并不算太高，隐约比傅沄池矮一些，一双碧绿色的瞳孔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傅沄池此时也是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苏酝笙。
落九的目光从手中的卷轴上移到了苏酝笙的身上，那孩子穿得很简单，只是一套素白的长袍，一头乌发被扎成马尾随意的放在背后，脸色很白，倒是衬得唇色极红。
“好久不见，苏酝笙，道长给你取的名字倒是不差，很好听。”
“啊？”隔得近了落九才看清楚苏酝笙的眼睛。
很清透干净的碧绿色，像极了梦中的那个男子，只是这双眸子还是太过于稚嫩，少了几分成熟，而且唇鼻也不像那人。
“落小姐是记错了吗？”苏酝笙疑惑地看着落九，然后这么问道。
“不，的确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你了，若不是这双眼睛，我可能还认不出来。”说着，落九抬起手来，指了指苏酝笙的眼睛。
“眼睛......”苏酝笙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微风拂过，吹乱了落九额前的碎发，她捋了捋额前被吹乱的碎发，然后对着苏酝笙笑道：“若是有时间的话，你就来厢房找我吧。”
为了给落家祈福，这半个多月她都会住在道观里头，也不愁见不到这个孩子。
说完落九就径直绕过苏酝笙，走到了傅沄池身边。
她恭恭敬敬的从傅沄池的手中接过卷轴，另落九有些惊讶的是，傅沄池的手极为的瘦小，几乎没有几分肉感。
但是惊讶归惊讶，落九很快就镇静下来，跟着傅沄池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神坛。
在凡间，神明之子的身份比任何人都高，哪怕自己是所谓的人界第一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也是需要恭敬对待神明之子的。
落九微微低下头，恭敬的说道：“我想，再这么拖延下去，神明会愤怒的。”
“落小姐知晓就好。”傅沄池微微抬着头，她比落九矮了不少，但是落九却觉得自己才是低人一等的那一个。傅沄池语气很平淡，似乎什么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趣来，“沄池会向神明祈求福报降临的。”
说完，傅沄池转身走上神坛，裙摆很长，落九也不能保证如果自己穿着这样厚重的衣服，戴着这样沉重的发冠能否像傅沄池这样走得稳稳当当。
傅沄池是天生的神明之子，神采奕奕，宛如神女降临，是他们这样的凡人无法企及的。
这是落九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差距。
不论她是否喜欢，又或者讨厌对方，对方是神明之子，就绝对是有属于他们的能力，他们的傲气，这些都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想象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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