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山谷命亡废股胫
苏酝笙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沄池曾不止一次的告诉他：“要是我哪天离开了，你就好好顾着道观，别来找我。”
但是苏酝笙他听不下去这样的话。
他觉得，沄池应该一直陪着自己，一直陪着，哪怕是下辈子，又或者......
但是这一天来了，来得猝不及防。
天黑沉沉的，苏酝笙还有些庆幸这时候的雨有些小了。突然，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像划破了天空。不一会儿，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到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
天上转眼间电闪雷鸣、****，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响起。
苏酝笙被这雷声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里萌生出一股害怕之意，想要回道观，想要躲起来......
以往这种雷雨交加的时候，他就在后厨里头熬着汤或粥，沄池就站在一边与他打趣，偶尔读两本书，跟他讨论些事情。
但是现在......
苏酝笙打了个寒颤。
对了，不能走啊苏酝笙，沄池还在等着你呢，说不定，说不定就赶上了呢？就算没能赶上，至少也要带着她的尸首回道观去，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找那些妖族的邪术，把她的魂从阴间勾出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自己与沄池相处了这么久，若是沄池有什么事，想来也是能够感应到什么的，只是心口空空荡荡的，只能感受到自己那跳动的心脏。
“沄池，沄池......你在哪？”
大雨倾盆而下，在地面上聚齐一个个的水潭来，天空灰蒙蒙的，苏酝笙一时没能注意，一脚踩入了水坑之中，连着鞋袜衣摆都湿透了去。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傅沄池。
时间过得飞快，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到了新的一天，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到了十九日，只怕......
苏酝笙不禁有些绝望，他不清楚这种绝望感从何而来，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
冷，彻骨的冷，就像要冷入骨头一样，让人觉得浑身冰凉。
突然间，苏酝笙只觉得不远处有着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苏酝笙眼神微闪，心中莫名有种预感升起，再也顾不得浑身的湿透，直接捞起衣摆朝着那方向跑去。
不对，那点微光，似乎是从草地那些草里面发出来的......
如果傅沄池是在那里，可能是昏倒在了那里，幸好自己来得早......
苏酝笙不敢多想，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而去，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她死了，她的尸首也该回道观里头去，而不是躺在这种地方。
狂风大作，雨大到连着眼前的视野都有些模糊，苏酝笙勉强睁大了眼睛，但面前却一片模糊，连着前面原本还有着的微光也看不清了。
“噗通”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苏酝笙被吓了一跳，直直的朝着前面扑去。
还没等苏酝笙回过神来，有什么东西突然自地下冒了出来，苏酝笙面色一变，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地缠绕着双腿，连动也动弹不得。
“什么......”
什么东西......苏酝笙撑起上半身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缠绕着腿的东西，可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倒是自己却动弹不得，那东西似乎还在慢慢地往上延伸，甚至朝着上半身伸来。
苏酝笙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缠着自己下半身的东西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只怕是，碰上替死鬼了......
他的术法并不强，甚至连在雨中为自己提供一个护罩显得极为的困难，要是再遇到什么困难，他也根本无力反抗。苏酝笙想要从那东西的束缚中扯出双腿，但那东西箍得太紧，原本有些生疼的腿此时开始变得麻木起来，连疼也感受不到了。
若是再不快点扯出来，只怕沄池......既然那东西要这腿，那就把腿给他们呗！
苏酝笙心一横，直接运用术法，对着自己的双腿就是一击，好在那东西知痛，一瞬间就缩了回去，若是不知疼，想来自己也得交代在了这里。他抿了抿唇，双腿在此时已经完全麻木没了知觉，若是不及早医治，只怕日后连站起来也难了。
那东西退散了之后，眼前的视野也清晰了起来，虽说大雨模糊了视线，但好歹能看清之前的那点微弱的光芒了。
还好......
这么想着，苏酝笙用手撑着身体只好往前爬了几步，在这种情况下双腿没了知觉，只怕不是件好事，全身上下在泥里转过一圈，也是浑身脏乱。
感觉微光就在眼前，苏酝笙撑起身子，抬头扒开面前的草一看，只见眼前赫然侧躺着一个穿着白衣的人，苏酝笙只觉得心里一惊，连着呼吸也似乎停了下来。
尽管想着就算她是离开了，那也要带回她那具尸首，可等到一切都摆在眼前的时候，才觉得好像天都快塌下来了一般。
他就这样趴在地上，呆愣着，似乎不太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沄......池？”
苏酝笙有些发愣。白衣少女就这么静静地侧躺在自己的面前，一头有些凌乱的长发因为雨水的原因而贴在了面庞上，面上呈现出一种死灰白，双目紧闭，原本薄薄的红唇变得发白，一身白袍也因为沾上了不少的泥土显得有些发黄，只有那腰间挂着的玉佩在闪烁着微光。
是苏酝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真的是沄池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
缓缓地伸出手，苏酝笙抚摸着面前这人的脸庞，很冷，没有任何的温度，那张脸惨白惨白的。
最终，苏酝笙还是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想要再靠近傅沄池一点，然后伸出手，用着衣袖擦去傅沄池面上沾上的许些泥土。
“沄池......你这张脸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啊......”他擦着傅沄池面上沾着的泥土，面上满满的都是无奈，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衣袖上也满满的都是泥土，又怎么能擦干净她的脸呢？
“沄池......你说当年师傅问我们，想不想要得到长生不老，就是因为预知到了今天这件事？”
傅沄池的身子很冷，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苏酝笙也冷得浑身发抖，连着牙齿都在打着颤。
他也不奢望师傅会来救他与沄池了，师傅说过，天命不可违。即便是师傅也不敢违抗天命，那么他这么做，自然也就是在公然反抗。师傅身为神祗一般的存在，也不该为了他们两人而放弃自己的身份。
远处山洪暴发，无数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顺着山谷奔泻而下，苏酝笙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傅沄池，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无力了的双腿，想来也是逃不掉了。
“我真应该好好跟着师傅练术法，否则现在我开个传送阵，我们就可以回道观了......”
说着，他将脸贴在傅沄池的脸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好好练习，也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说我要是早点来找你，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说到最后，苏酝笙还是后悔自己没能来早点找到傅沄池，要是早点找到了，可能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苏酝笙抱紧了自己面前的人，将脸紧紧地贴在傅沄池的脸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还是来找你了啊，沄池。
恍惚间，只见阳光普照，秋意盎然，白衣女子站在阳光下浅笑嫣然。
......
（股：指大腿;胫：指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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