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说着，宁离从背包拿出了速食食品。
火腿肠，面包，压缩饼干……
宁离往前面推，他蹲在地上，把那些垃圾包装袋捡起来，收拾收拾放进塑料袋里，给火堆加了点火，拍了拍手掌上的灰，手指捣鼓着火焰，不说话了。
钟罔脸上的纹路已经不在年轻，眼角出现了深深的褶皱，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暗沉了，他盯着曲着腿坐在一旁的宁离，似乎在笑，也似乎没在笑。
钟罔：“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宁离翻着火苗：“为什么。”
钟罔哈哈大笑：“我以为你恨透我了。”
“……”好一会，宁离都没有说话。
宁离垂眸，看着火苗，很轻的说：“我确实，很讨厌你。”
钟罔的笑慢慢停了，对宁离的话不置一词，他看着火苗：“我老了，最近，总是想起一些事情。”
“或许是人老总爱回忆，有时候，我总会在想过去种种行为是不是并不值得。”
“宁离，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谁过，除了我的女儿。”
“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哪怕再一次，我依然会做。”
钟罔指的是什么，宁离知道。
几年前，宁离脱离赌场，并非是单存的赌运好。
为什么赌场难以脱离？
那就是存在暗箱操作，如果不是钟罔的示意，宁离不可能安然离开赌场。
宁离在赌场待了四年，期间赌场花费了多少心血想要把宁离培养成首席荷官，作为赌场的心腹。
哪怕宁离仅仅是个孩子，但是他冷静及十分擅长观察及潜伏的性格都让赌场身后的人十分满意。
在他们眼里，宁离有着极度的冷静与强大的学习能力，并且，是一个孤儿alpha，心理承受能力强大，这些凶凶的都让他们满意。
宁离也以为，就这么在哪里，平平静静的待上一辈子。
但是……
钟罔，强行把他送走。
钟罔吸了口烟，他眯起眼睛，神色异常的享受。
他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
他看着宁离：“看起来，你离开赌场这几年，过得还不错。”
“白胖了许多，”钟罔指间弹了下烟灰，“宁甚远倒是会养小孩，起码比我养得好。”
宁离：“还行。”
宁离的桃花眼映着火光，平静的说：“吃得好，睡得好，没有什么不好。”
钟罔看着宁离，“呼……”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你在怨我，宁离。”
钟罔笑笑：“你还在怨我。”
“……”
宁离：“我没资格怨你。”
钟罔咳了两声，他哈哈大笑：“宁离，你还是这样子……”
钟罔抹了把脸，他的衣服很旧了，但眼神还很精神。
“进去之前，能在看看你也不错。”
“没想到我钟罔轰轰烈烈的一生，最后还是你来给我送行。”
“果然是养儿防老。”
“闭嘴。”
宁离说：“……你不会死。”
“你只是进去牢里待一会，很快就会出来了。”
“谁教你骂粗话的？”钟罔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跟我旁边这么久都没见你这么不礼貌，到底是谁……”
宁离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了很浅的难过。这种难过无法被隐藏，哪怕他如往常一样冷脸。
宁离说：“十年，或者二十年。”
“你还会出来的，对么？”
钟罔只是慢慢的笑。
烟很快就只剩一个烟屁股，钟罔咂咂嘴，露出了那口黄牙。
“卡拿好，里面的现金可不少。”
钟罔没有回答宁离的问题，他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omega的味道，不错，很香，可惜我腺体退化了，闻不太出来了。”
“你找到了omega了？”
“那也不错，能想到omega娶回家，人也活的热闹些，还能生个漂亮小孩，如果是你的小孩，和我那个可爱的女儿应该都长得一样漂亮。”
“现在找个omega也太早了，今年你应该十九了，早在我像你这个年纪，omega早就找了好几个——”
钟罔絮絮叨叨，带着嘚瑟的和宁离说话。
一如好几年前，宁离孤僻的坐在角落，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在旁边不厌其烦絮絮叨叨的说着宁离觉得没有意义的废话。
隔着几年的时光，宁离发现，哪怕是现在，他原来都在怀恋。
宁离：“我不要你这张卡。”
他手中放着那张卡：“你拿走吧。”
钟罔：“别闹了，宁离。”
宁离：“我没闹。”
宁离看着手中的卡：“或许，你哪天出来了，会需要到钱。”
“现在时代变得很快，你出来不适应的话可以来找我。”
钟罔看着宁离，那双沉淀着岁月的眼睛很沉。
他慢慢的笑了：“……捡到你，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他盯着宁离，许久，许久的说：“拿着吧。”
“你不要也没用，我已经转你身份账户下了。”
“况且，我不会在回来了。”
石洞外，雨水淅淅沥沥。
“……”
宁离久久没有说话。
“不，”宁离说：“你不想被抓，也不想放弃，不然你不会躲在这里。”
“躲在这里？”
钟罔说：“不是。”
“我不是躲在这里。”
“这里有我女儿的……墓。”
钟罔笑着说。
宁离愣住了。
随后，他低着头，久久不语。
钟罔：“人来来去去，这很正常。”
“……你也该走了。”
钟罔说：“都是过客而已。”
“那句诗怎么读？哦，叫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这么念吧？”
“……”
“走吧，走吧宁离，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宁离坐在地上，把脸靠在膝盖上。
钟罔：“怎么，这么大人了，还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现在还会做噩梦？”
“嗯。”宁离把脸埋在手臂里：“…一直都在做。”
“好吧，好吧……那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讲完就给我走。”
“讲什么，哎这件事我好几年没做了这件事了，我真是欠你的。”
“讲什么？讲三只小狗？”
“你讲过了，叫三只小猪。”
“……”
许久之后。
“宁离？”
“……”没有声音。
“睡着了吗？”
“……”也没有回应。
钟罔久久的看着宁离的发旋。
这个已经算是老头的人看着年轻的alpha，这个算是老顽固一样不认老的中年男人久久的看着他。
“是时候了，”中年男人喃喃自语，“再见了，小鬼。”
钟罔轻轻的离开，他脚步声很轻，很快，不深的洞口只剩火焰，还有宁离睡着的身影。
许久。
宁离抬起头，看向钟罔离开的方向。
他双手捂住了眼睛。
“呲——”
“关于南宁cs实验基地的幕后策划人钟罔已经被击毙，而导致产生的蛞人也被彻底清除。”
cs基地的休息地，所有人都在听广播的消息。
天空中，直升机的声音轰鸣。
那些前往支援的雇佣兵都回来了。
盛远在门口急迫的寻找，试图找到那道银白的身影。
如果不是早早联系到了佣兵，确定宁离在那天晚上就已经得到了联系，盛远早就跑过去寻找了。
凌晨的雨有点深，cs休息区的灯火通明，在灯光中雨好像连绵冰冷的线。
盛远这三天的心里一直都在翻滚沸腾。
各种思绪混杂成一团，一边是忧虑宁离的身体与安全，想着后面一定要好好让宁离改掉这个一声不吭就跑的坏毛病，另一边是压着火，恨不得把宁离压回来狠狠的教育让他不要在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盛远拖拉着腿，四处寻找宁离的身影。
大雨磅礴，他撑着伞，没有在人群拥挤的地方看到他。
盛远一直往外走，最后，在一盏路灯下，看到了宁离。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清瘦alpha静静的站在雨幕下，仰着头，看着黑暗的天空，雨水打湿了他整个人，但宁离似乎毫无所觉。
“宁离！”
这么大的雨，宁离却似乎不懂得避让。
那道银发的人影好像听到了声音，转身过来。
雨水冲刷了宁离整个人，雨水沿着他的发尾滴滴答答的落下，盛远从未看过宁离这样的表情。
面无表情，脸上都是水迹。
似乎在哭，又好像只是雨水，他依然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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