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东阳国(二)
东阳国的饮食偏向于清淡。这是楚铭在一场夜宴上得出的结论,当他返回官府时,县令已经备好晚宴,谈不上丰盛,反而是衬托得县令清廉正直,招待客人的食物仅仅只是一盘蔬菜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水果,这道食物的名字叫做‘沙拉’,备受佛门弟子的推崇,一来营养丰富,二来不用杀生,三来制作简单,而且比斋饭好吃数百倍,念经礼佛之余吃上一口沙拉,苦行僧也拒绝不了。黄天宝撇了撇嘴角,满脸写着“被虐待了”,一旁的县令笑着敬酒,众人恭恭敬敬,唯独黄天宝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伸手指着县令精心准备的食物,大声囔囔道:“你把大爷我当成兔子喂呢?”
县令面色铁青,但是最终一笑了之,黄天宝可是北方战区的军官,还真不怕得罪一个县令,但是他转头一想自己的举动的确有些过分,低头表示歉意,捏着鼻子品尝盘子里的蔬菜果蔬,出乎意料的好吃,黄天宝对酒肉情有独钟,蔬菜被他坚决抵制,结果因为缺少维生素而牙齿稀疏,但黄天宝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然而此时他吃得津津有味,蔬菜瓜果很快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因为他惊讶发现加了美味的酱汁,酸辣爽口,妙不可言。
与此同时,赵剑州的亲戚已经被带来审问,赵剑州的情人与私生子也在来的路上。
先前在凶宅被抓的黑衣人也已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本来是一位官方记录在册的僧人,但是一时想不开修炼邪术,心虚之下离开寺庙,他修炼的邪术能够帮他获得速成的力量,代价是他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惨死的亡魂拘禁,折磨亡魂加强它们的怨念,最后把这股邪恶的力量吸收。
他听闻这个小镇闹出灭门案,这是一个提升修为的机会,他潜入案发现场,把遇难者的肉身直接摧毁,再营造出种种怪异的事情,让这个小镇的村民确信闹鬼,再由他出面解决,佛门弟子的地位本来就高,再加上他解决了闹鬼一事,立即就被村民奉为救苦救难的圣僧,从此留在这个小镇,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他之所以出现在凶宅,是因为宅子内还有赵剑州一家尚未消散的魂魄,被他用邪法镇压,不得超生,正在不断散发怨气,这是他最爱的食物,所以当时他是在凶宅内开开心心的进食。
按照他的说法,灭门惨案与他无关。
深夜,赵剑州的亲戚终于经不住折磨,再加上县令承诺不会拿走已经分配好的遗产,亲戚们终于承认赵剑州有一个情人与私生子,而且共同生活,但是在灭门案之中毫发无损,凶手板上钉钉就是她!县令气得抓狂,要是先前知道这个线索,灭门案早就破了。
县令起身离开宴席,回到书房,在衙役的帮助下换上自己的官服,再用清水洗去脸庞上的疲倦之色,最后一步步走入公堂,沉声道:“开堂,就现在!”
楚铭暗暗吃了一惊,县令对这件事的重视可想而知,竟然不惜深夜开堂审理,楚铭一行人有旁观的资格,首当其冲带上的是一个绰号赵四娘的妇人,她是赵剑州的堂姐,按照亲属关系分走了最多的遗产,她老江湖得很,哪怕被带上公堂都毫不怯色,左右两旁的衙役拿着木棒敲击地面,赵四娘终于有些双腿发软。
她做不到问心无愧。
“堂下何人?”县令不怒自威,给赵四娘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赵四娘委屈巴巴道:“草民赵媛,见过大人。”
“为何要隐瞒赵剑州有相好与私生子的事实?”
“堂弟的相好不过三十多岁,小了堂弟二十岁有余,这分明就是图财,甚至妄想以私生子瓜分赵家的财产,幸好堂弟还有分寸,始终没给私生子名分,所以草民也绝不会承认他们。”
“错了。”县令摇摇头,目光开始变得犀利,“你想分得更多的遗产是假,真正目的是想掩盖你杀人的罪行,本官没说错吧?”
妇人一头雾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县令会是这样的态度,惊得瞳孔一颤,大喊冤枉,“堂弟的死绝非草民所为,凶手一定是堂弟的相好!”
“为何之前不说?!”
“草民听说凶手只有一人,那么多半就是堂弟的相好。杀人偿命,更何况是惨无人道的灭门,草民也曾想过举报她,但是这样一来就中了她的诡计,她会承担所有的罪责,然后把遗产全部都给自己的孩子,在一般情况下,私生子享有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权利,而我们都在第三第四顺位之后,如此一来,家产就全部都是这个私生子的了,草民为了扞卫家族利益,一时糊涂,只求宽大处理!”
妇人真的怕了,但县令仅仅只是威慑了一下,把更大的罪名不由分说扣在赵四娘头上,赵四娘莫名其妙之余,就奋力为自己辩解,把所有埋在心里的秘密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可认识死者的相好?”
“谈不上认识,仅仅只是见过几面,草民只知道她的名字,舟蕴,其他就一概不知了,这个狐媚应该是个外乡人,欠了一屁股债,还是堂弟还的,不然她早就被债主给打死了。”
“赵剑州与舟蕴的感情维持了多久?”
“很早就开始了,堂弟的妻子逝世后,舟蕴就被接入家中,算下来也有十一二年,私生子已经快要及冠了。”
“整整十多年,这件事竟然没有传得人尽皆知?”
“堂弟不愿给她名分,从来没有跟谁透露过这件事,据草民所知,两人甚至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草民这一家子也帮忙隐瞒,因为有一点自己的小算盘,假如哪一天堂弟不幸离开人世,他的遗产起码能被自己儿女继承,总比被私生子捡便宜强,结果......”
“结果便宜了你?”
“草民绝没有这个想法!”
“带下去!”县令挥挥手,进一步了解到更多的线索,甚至赵剑州的亲戚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为了瓜分更多的财产,干脆与嫌疑人撇清关系,再加上官府认为这一起灭门案是男子所为,所以始终没有怀疑到一个女人身上。
“死者的相好是什么来历?”善命高僧出声询问。
“反正本地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根据赵四娘提供的线索,她目前隐居在了一处佛寺之中。”一场审问匆匆结束,县令并未休息,而是叫来捕快一同推测线索,忙得不亦乐乎,楚铭也在回想赵四娘与县令的谈话,不知不觉睡着了,最后还是宣无常摇醒了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最新消息是舟蕴与他的私生子都被带了回来。
“分开审。”县令轻轻吩咐一声,身旁的善明僧人欲言又止,本来是由他全权调查这桩灭门案,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能插上嘴,一方面是县令有了新的发现,一方面也是不愿放权,要知道佛门弟子身份尊贵,不少地方拉帮结派,邪僧们蛇鼠一窝,已经将县令给架空了。
善明僧人无奈一笑,试探性问道:“你说这两人谁是凶手?”
“负责杀人的只有一个,但两人很有可能是图谋,另一人接应。”县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赵剑州在床上被杀,就算与私生子关系再好,也断然不可能同床共寝,所以主谋必定是舟蕴,但是不必急着审问她,以我的经验,私生子那边更容易突破。”
于是私生子被带了上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和尚,还未被审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没有见过大世面,更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作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从一出生就被藏得很好,少年时代一个朋友都没有,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他住进父亲的家中,也被管得很严,甚至父亲挖了一个地下室来关他,还有他的母亲与同父异母的三个姐姐。
再后来,他剃发为僧,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的任务就是默念晦涩的经文,他根本就没有成长的机会。
“你与赵剑州是什么关系?”县令没有用“堂下何人”作为寒暄语,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
“舟州。”
县令吃了一惊,随母姓自古以来是一件罕见的事情,难不成赵剑州从来就没有给私生子取名?
“赵剑州是你爹。”县令好心提醒。
舟州一言不发,妄图用沉默对抗审判。
县令当然不会惯着他,眼神示意,衙役们搬出一张长凳,私生子却也不傻,任凭衙役把自己架在长凳上,被结结实实打了十大板,这仅仅只是下马威,但是也能让私生子一天都站不起来。事实上,私生子一直都被母亲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挨打挨骂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承受得住衙役们的殴打?
但比起郑国公对战争罪犯处以的车裂之刑,十大板子显得不痛不痒,却也舟州疼得眼泪直流,他这细皮嫩肉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可是没有喊过一声疼,更没有回答县令的问题。
再打二十大板。
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再打十大板,将会终身残疾,再打十五大板,可能闹出人命。县令出于谨慎,不忘用眼神交代衙役,接下来的二十大板可以适当放水,衙役们随之收了四成力气。
舟州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县令只能命人先简单处理他的伤口,以免死在庭审途中。片刻之后,具有重大嫌疑的舟蕴进入这场庭审,她成了尼姑,但是芳华犹在,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没有带走她的美貌与身材,皮肤白如少女,被袈裟罩住的身体更有成熟韵味,而且佛门清修之地度过半年时光后,她更添了几分冷淡的气质,容颜如清晨的朝露般明亮,只是双眼无神,仿佛透着无边无际的深邃。
县令吃了一惊,半年前他曾见过舟蕴一面,绝对谈不上是什么美人,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
舟州艰难伸出手,仿佛是想抓住救命的稻草,但是舟蕴在衙役的施压下跪倒在地,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奄奄一息的儿子,喃喃道:“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理由杀人?我知道我有很大的嫌疑,明明住在赵剑州家中,但是那一个血光之夜,我逃过一劫,因为我注意到赵剑州有一个仇人,那个仇人扬言要灭赵剑州满门,我出于畏惧,就跑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之后我本想报官,但是赵家要杀了我,以免我拿到赵剑州的财产,我只能躲入佛寺避难。”
“一派胡言!”
“我说的一切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舟蕴猛地抬起了头。
县令脸色一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娘俩更可靠的关系,甚至某种意义上母子曾是一个人,很难出卖彼此,距离案发已经有半年时间,娘俩有充足的时间编造一个故事,故事中有杀害赵剑州的凶手,有娘俩的不在场证明,官府再想调查取证难如登天,县令用武力逼迫未必奏效,只能寻找其他的突破点,最好是能够直逼娘俩的薄弱点。
赵剑州!
整整将近二十年,娘俩都被赵剑州的阴影笼罩。
“你所说的凶手是否是死者的其他相好?”楚铭轻轻敲向桌面,舟蕴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编造的故事之中,凶手是一个逗引男人沾花惹草的青楼女子,因为此案有一个明显的细节,赵剑州被杀时屋门紧闭,而且致命伤在后背,说明赵剑州毫无防备,只有可能是亲密之人作案。
但要知道赵剑州社交关系简单,更没有得罪什么人,能有几个嫌疑人?舟蕴给出的说辞,是想让赵剑州与凶手的关系不明不白,这样一来,自然会给官府造成巨大的调查难度,仅是调查青楼女子的身份就需要耗费无数精力。
赵剑州是个财力雄厚的老男人,与不同的女人风花雪月再正常不过,床上闹出矛盾,进而杀得你死我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舟蕴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答案,合情合理,县令虽然不信,但是却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反驳。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未等她栽赃陷害,楚铭就已经看破她的想法。
她心头一震,原本整理好的思绪开始散乱,她慌了,她决不允许自己编造的故事出现逻辑漏洞,然而她此时的状态甚至不能完整讲完故事。
“继续说下去,凶手是何时与死者认识的?你与凶手还有死者有没有一起说过话?凶手杀人是为了什么?”县令毫不留情地催促,而且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进一步打乱舟蕴的思考。
楚铭趁热打铁道:“杀人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不过你杀人也是情有可原,赵剑州此人自私自利,不许女儿出嫁,不等妻子丧葬一年,就将你与私生子带回家中,丝毫不顾其他四个孩子的感受,正妻所出的独子因为无法忍受,离家出走了,对不对?与赵剑州一同生活,要经历的悲惨可想而知,终于有一天你积蓄的怒火爆发,用最极端的方式反抗?”
“可是赵剑州的三个女儿与你有什么仇怨?按理说女人应该不会为难女人才对,你被赵剑州这个魔鬼压迫了二十多年,很难说只是为了钱,难不成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而且他的女儿也不幸知道了你的把柄?”
“不然你没有理由将一家四口灭门。”
“你没有直接夺走赵剑州的性命,是因为什么?”
“你杀死赵剑州并非图财,但是之后主动瓜分赵剑州的遗产,是认为自己迟早会被捕归案,所以想给儿子捞一份安身立命的钱财?”
“据说你当时的精神情况不太好,可能是连杀四人所致,也有可能是被赵剑州折磨得太厉害,亦或者两者都有?我偏向于后二种,要是碰上赵剑州这种魔鬼,我可能一年就会疯掉。”
“你本来有离开的机会,但是选择遁入空门,难道是想为自己背负的罪孽赎罪?”
楚铭不再逼问下去。
舟蕴小声抽泣起来,她费尽心思隐瞒的事情还是被楚铭拆穿了,她不知道官府已经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记忆中最不愿回想的画面席卷脑海,她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复杂,颤抖的眼神如是一对破碎的星辰。
楚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心理防线被冲破,继续审问下去,她只会精神崩溃,在重重压力下吐露真相,就算她死猪不怕开水烫,铁了心撒谎来为自己脱罪,也很难成功,一个谎言需要成千上万的假话来圆,此时她的每一句话都破绽百出,这也能侧面证明她的嫌疑。
县令还想上前安慰,用自己的温情与怜悯来感化这个可怜的女人,但她蜷缩身体,把手缩入胸口,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自我保护动作,潜意识中拒绝有人靠近,可是当县令带着他的无疆大爱一步步走来,一只弩箭弹出她的袖口,再被她用五指扣住,嘶啦一声箭矢射出,斜斜拽入县令的下一步落脚处,在石板上炸裂出一张蛛网!
县令吓得尖叫起来,因为箭矢是军方特制箭矢,可以杀死修仙者的杀器!事实上,朝廷从来没有禁止过百姓持枪,只是有重重要求限制,弩枪只能用来对付修仙者或者通缉榜上的家伙。东阳国的开国皇帝曾有过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该存在修仙者。所幸修仙者终究是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东阳国经过一代代人的努力,研究出各种各样的杀器,其中箭矢最为实用,射杀虎豹不过是弹指之间,而且几乎没有使用门槛,只要手指健全即可。升级的箭矢裹有火药,近距离的爆炸力足以炸毁一座房屋,绝大多数的修仙者都抵挡不了这样可怕的力量。
曾有修仙者仗着实力强大,肆意打劫官府,甚至杀人放火,偏偏官府无能为力,于是朝廷对外出售军械,只不过种类相当有限,往往只肯拿出已经被淘汰的老旧弩箭,而且还有数量限制,一户人家仅仅只能掌控一枚箭矢而已,民间称之为‘火舌箭’。但是各别法外狂徒疯狂购买军火,养了成百上千的私军,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不仅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还要有一张保护网,不然迟早要被发现,囤聚军火是诛九族的大罪!
其中还有一条硬性规定,火舌箭只能用来对付两类人,绝不能拿来攻击有矛盾的街坊邻居或县令村长,不然也是族诛的大罪,朝廷鼓励大家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闹出人命也没有关系,反正就是不能拿军械当凶器,菜刀匕首也就够了,何必用牛刀杀鸡?
种种条件限制下,朝廷对外流出的军械并未造成太多危害,反而是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修仙者与土匪,不敢再将百姓视作蝼蚁,腐败无能的县令也不由得提心吊胆,万一哪天有刁民袭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种情况每年都有,但是对帝国的影响不大,无非是把杀人者族诛,再拿出因公殉职的补贴金补偿遇害的官员,接下来由更加廉洁的官员上位,反而是解决了当地的腐败问题。
县令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在心中痛骂无能的下属,怎么能让嫌疑人把凶器带上公堂?这怪不了任何人,因为嫌疑人是个尼姑,一脸人畜无害的,若非亲眼所见,不然绝不相信一个尼姑竟然如此大胆,要在公堂之上刺杀朝廷官员!
而且她将凶器藏于私密处,再加上她有佛门的背景保护,玷污尼姑是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所以不曾对她搜身,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好在一户人家限购一枚箭矢,她那一箭落空,所以按理而言她已经弹尽粮绝了,箭囊里空空荡荡,再也构不成威胁。
但她不只有一枚箭矢!
“囤聚军火,你丫的不想活了!”县令抱头鼠窜,只希望不要死在堂上。
事实上,私藏几十枚箭矢是常有的事,虽然违背了东阳国律法,但是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以防不时之需,往大了说就是囤聚军火,舟蕴既然决意做绝此事,背上这么大的罪名也不冤。
但她转而把箭口对准自己,是要自尽!善明高僧不管不顾冲上前去,长凳上躺着的私生子用尽最后力气撑起身,转过身望向生母,然后他就飞了起来,善明高僧把私生子连人带凳踢翻出去,倒砸在舟蕴身上,强烈的撞击力让她手臂与胸膛出现轻微骨折,已经扣动扳机的弩箭随之脱手飞出,不过因为角度偏移的原因,箭矢撞入顶梁,一整个房屋都险些坍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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