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06

        从那个海滨城市回来之后，生活好像又回归了之前的模样。

        而随着平凡的一天天过去，时间流逝，满校园的银杏逐层染了金色，天气褪去潮湿与黏腻的热，天空变得很高，很远。

        你陷入了名为期中考试的泥淖，与此同时，爸爸好像更加忙碌了起来，你周末偶尔回家的时候，都瞧不见他的人影，从妈妈语焉不详的话里，你模模糊糊地知道，他是回了老家，原因好像是，

        爷爷生病了。

        “很麻烦，很棘手的病吗？”

        你这样问着。你对这方面全然茫然，绞尽脑汁也很难想象出来上次见面时看起来还相当精神康健的老人能得了什么大病。

        妈妈只叹了口气，眉间是祛不散的愁，她拍了拍你，说，“你要好好的。”

        07

        你还想着，没几个月了就到寒假了，你得跟着爸爸去老家一趟，虽然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你得去看看。

        却没想到，妈妈和你说了没到一个月，爷爷就没了。

        那天是王圆圆把你叫起来的。

        凌晨六点刚出了一点儿头，你在迷迷糊糊的梦里，听到她蹑手蹑脚地下去篮球队早训，却还没几分钟又脚步匆匆的折返，因为着急，宿舍门在她身后狠狠带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王圆圆噔噔噔爬上楼梯把你拍醒，喘着气说，“上次背你回来的那个学长，他在楼底下等着你的，挺着急的。”

        “……”你迷茫地坐起来，打开常年静音的手机，才发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居然，都是小叔打来的。

        你这才清醒了，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面随手抓了卫衣裤子，咬着皮筋匆匆扎了个马尾，跑进电梯里。

        你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把电话给小叔拨回去，电梯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闪烁着跳动，电话那头的提示音也一下一下的响。

        太慢了，太慢了。

        你想。

        08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你就忍不住着急地叫了他一声，但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你好像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小叔小叔!”

        电梯终于叮一声开了门，你急急忙忙地冲出去，差点没被门口的闸机绊个仰倒。没管宿管阿姨的怒目而视，你推开宿舍楼的大门，直接闯了出去。

        在你宿舍楼对面的台阶上，你看到了他。

        他蹲坐在台阶上，膝盖贴着胸膛，整个人蜷缩起来，脸上是木然，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近乎发白。

        晚秋的早上冷的厉害，你踉跄着脚步走近几步，才发现他已然不知道坐了多久，连唇色都有些发白，发丝和睫毛上竟都落了水汽。

        “小叔……”你的喉咙也干涩得厉害，近乎发不出声音。

        他抬起头来，牵动一下嘴角，下意识便企图朝你露出一个安抚笑，却又在对上你担忧视线的瞬间，便红了眼眶。

        唇瓣开开合合，他尝试了很多次，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声音。

        那死死压抑着酸涩的破碎语句在你的面前，和手机里同时响起，像一把卷了刃的刀，一下一下割着你的血肉，留下细细密密无数的伤口，不断地抽痛着。

        你冲上去，将他抱了个满怀，他整个人都是冷的，潮湿的，像刚从冰湖的最深处捞上来，僵硬得也似成了冰一样。

        好半天，他才像重活过来一样，抬起手拽住了你背后的衣服。

        09

        你和小叔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爷爷是凌晨走的，爸爸妈妈早在病危的时候就已经先过去了。

        爷爷的病情反反复复病危了不少次，原以为这次也会挺过去，便没想着叫你们两个学生担心，但谁想，事事一切难预料。

        而得到消息的小叔，一直枯坐到了宿舍门解禁，他得等你一起回去。

        他镇定买了两人份车票，甚至还记得替他和你请了几天的假，却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再也没办法维持住冷静的模样，他的伪装坚强在你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这无关风月。你只知道，他需要你。

        体温从紧贴的皮肤传递过去，他的手指逐渐回暖，柔软，干燥，粗糙。

        你从不曾如此的庆幸你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才能让你如此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也能让你顺理成章成为他此刻的主心骨。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十一个小时的车程里，你们两个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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