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喝散伙茶
气氛僵死，苏唯忙站出来当翻译：“妈妈，我想爸爸的意思是，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李蕙兰脸色总算缓了缓，低声道：“嘿，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一个老太婆，什么也没有的，没人惦记，自然也就安全。”
“话可不是那么说，”苏嘉一加入话题，“你有退休金啊，卖保健品和直播卖货的肯定都惦记。”
“苏嘉一！”苏唯一头黑线。
“真的啊！”苏嘉一举出没完没了的例子以自证，“还有看小说的、刷短视频的、办银行信用卡的，买卖房子的，都不会放过你的。”
苏唯狠狠拉了拉这个愣头青：“没话说可以不发言。”
苏嘉一看了眼姐姐，张嘴想继续，李蕙兰开口打断了他：“好了。事情我已经决定了，苏教授呢，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整件事只需要我一个人走了就行，也不劳烦你们什么。我就是回来说一声。”
李蕙兰看了眼苏文泓：“不过要是同意呢，好歹大家还算有商有量，喝个散伙茶，往后有相见，说不定...还能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
苏文泓的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单用气愤来解释了。
“老妈，你...来真的啊？”苏嘉一小声询问。
“当然是真的啊！”李蕙兰皱眉，“不然叫你回来干什么？你那学校好不容易考上的，没事请什么假？缺了几天课，凭你那个脑袋瓜还能跟得上？”
苏嘉一沮丧地败下阵来。
苏文泓沉着脸：“我看不出这哪里是商量。”
李蕙兰轻笑一声，反唇相讥：“也是。向来都是由高贵的苏教授安排我的任务，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苏教授发号施令惯了，自然受不了被人、尤其是被你打压了这么多年的我，反抗了你的权威。”
苏文泓也不说话了。
李蕙兰一次斗赢了两个男人，像个胜利的斗士，目光落到苏唯身上。
“苏唯，你怎么说？”
苏唯没说，只望着她。
李蕙兰作势起身要走：“也是，家里就你最没脾气，估计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行，那就这样，我也就是回来通知你们...”
“妈妈！”苏唯喊了声，李蕙兰又坐了回去。
其实苏唯很不擅长发言，平日更是鲜少在家中发表意见，透明人都当习惯了。但事到临头，她若不说话，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家庭四分五裂，绝对是她最害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如果能让这个家完整，她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苏唯缓了缓，轻声道：“妈妈，你和爸爸离婚的事，我支持你。”
三双眼睛都瞪向她。
苏文泓脸上黑如锅底，李蕙兰有些错愕，没想到在苏唯这里收获了一个支持。
苏嘉一憋不住话：“姐，你怎么比我还能乱说？”
苏唯：“我不是乱说。妈妈，我未曾以你的角色生活过一天，无法体会你的痛苦，但我能感受到，你不开心。”
她想起唐岑说没有哪个孩子不想留下妈妈，也想起他说这个结局是必然，终于下定了决心。
苏唯深呼吸，一字一句道：“这些年，妈妈付出了很多劳动和心血，价值早已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而家里平凡日子的背后、我们生命中这些岁月安好，也是妈妈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所换来。”
“我记得幼时的雨天，妈妈总会拿着两把伞，第一个到学校来接我；我记得苏嘉一出世，妈妈日夜无眠，喂饱了他还要给我煮饭吃；我记得家里有洗不尽的衣服和做不完的家务，我记得你喜欢看小说家里却只能放‘有用’的名著；我还记得，我和苏嘉一两个人上学时，不管备考到几点，不管你原本在做什么，只要讲一声，餐厅就会有一碗鸡蛋面。”
“所以妈妈，虽然我很舍不得，很希望这份安稳和支持永远照护着我，但我更希望你能够找到内心的平和。如果离开这个家，让妈妈感到轻松和愉快，我真心支持你。”
她多么渴望一切不要改变，人生永远平稳安宁，可如果这份稳定建立在母亲的痛苦之上，她想清楚了，她不要了。
一屋子人无话，只有水烧开的声音。苏唯伸手关闭了烧水壶，烫过杯子，取出茶饼，沉默地冲了一泡茶。
她将第一杯茶给了母亲，第二杯给了父亲，然后摆上苏嘉一和自己的，举杯——
“不管妈妈你如何决定，我们都还是亲人，永远是一家人的缘份。”苏唯仰头，先喝了。
李蕙兰看了眼苏唯，端起茶杯，喝了。
苏嘉一望着老父亲，磨蹭着喝了。
苏文泓垂着眼，盯着茶汤不动，最后还是伸出手拿过，喝了。
“房子，”苏文泓闷声开口，“你住着吧。这屋太大了，我懒得打扫，我回学校宿舍那个单间。”
李蕙兰盯着他：“不需要！你苏教授怎么能回单间？那不是摆明被从家里赶出来了？多没面子、多丢人啊？”
苏文泓阴沉着脸没搭腔，站起身回屋去了，很快传来行李箱开关的声音。
“我有的是地方住！”李蕙兰提高了音量。
苏文泓还是没回应，李蕙兰一拳打在棉花上，眼睛一横，看到苏嘉一：“行了，你收拾收拾，明早赶紧回学校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家里又恢复成那种吵吵闹闹的样子，苏唯静静地看着，却生出一丝落寞。
下了楼，倒了垃圾，往停车场走一走，唐岑果然还在原地等待着。
“我今晚想住在家里。”苏唯道。
唐岑观察她的模样，确认真的无恙，点了点头：“那我明早来接你。”
“不用麻烦，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我想来接你。我给你带早餐。”
“...我要那天那种炒粉。”
“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告别，临行前唐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有些事情注定崩塌，她实在无能为力，但有他向她保证了明天，她又觉得明天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苏唯转身回到家里，手机震动，信息进来，是肖朗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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