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刘府失窃案十
和乐抬头望着徐琇,一双眼眶哭得红肿。
“和乐姑娘,”徐琇把小纸包打开,摊在和乐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里面仍有清淡幽雅的气味残留。
就算和乐认不出,那味道也足够让她想起这是什么。只见和乐猛地睁大双眼,疯狂摇头。
徐琇柔声道:“不必害怕。”
她蹲下身,将小纸包轻轻放在地上。随后用手捏住和乐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
这张脸,如此像母亲,可却做着这种肮脏污秽事。
徐琇很愤怒。
那双燃着怒火的眼里,和乐面如土色。
和乐连刚刚叫板李大猛都毫无畏惧,甚至能冷静地将罪责全推给李大猛,然而她此刻却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她被迫直视徐琇的双眼,就像直视一潭死水,不知道多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从心底生出了未知的恐惧,渐渐爬上她的身体。
“不、不要过来!”和乐大喊。
徐琇没有退开,反而更逼近两步。
她沉声道:“这是从刘夫人屋内取的香炉灰,里面有曼陀罗花粉,也就是迷香。”
“什么迷香?你拿着这些东西要说什么?!”和乐慌乱地倒退,结果猛地绊倒在地。
她狼狈地半坐着,用颤抖的手整理着凌乱的头发。
徐琇风轻云淡地道:“你的户籍显示,你来自南疆。南疆盛产曼陀罗花,也是最先将曼陀罗花粉制成迷香的地方。”
她顿了顿,目光顺着和乐的手指缓缓挪到发顶。
那里插着一只银钗。
“你!你没有证据!我来自南疆又如何?曼陀罗花是南疆的又如何?”
“谁说我没有证据。”徐琇抬手取下那支银钗。
“你还给我!”和乐情绪激动了起来,“那是我的发钗!”
南疆女子爱佩戴银饰,项圈、手镯、发钗诸如此类,来了中原后,往往会保留发钗作为象征。
那根发钗被徐琇捏在指尖,发钗尾端是一朵花瓣。
徐琇的另一只手搭上了那朵花瓣,两手轻轻一转,没想到那银质透亮的发钗竟从中分为两半。
林勤匆忙站起身,走到堂下。
一旁有捕快递来纸张,将发钗里的粉末接住。
徐琇捂着嘴鼻,闷声道:“这是曼陀罗花粉,林寺丞小心着点。”
林勤立刻有模学样也捂住口鼻,问:“你说这是刘夫人那儿拿的,和本案有何关系?”
徐琇不是爱长篇大论的人,此刻让她解释,恐怕就要从刘夫人晒被褥开始说起,那可真是繁文赘述了。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刘夫人端着香炉,身后跟着刘管家款款而来。
和乐纵有八尺高的嚣张气焰,此刻也全熄了火。
她心虚的不敢抬头,一双手垂在身侧,揪着衣服颤抖。
刘夫人偏就走到和乐身边停住,把现场气氛的压迫程度直接拉满。
她看着和乐,却是在回答林勤的问题:“这香炉里烧着的是曼陀罗花粉,有迷香的作用。那天和乐带着调理师……现在应该说是盗贼来给我按穴时,点的就是这个香。”
“我……”和乐似是想解释。
“和乐,我问你。”刘夫人打断了她,“先前晒完被褥,你拿回房内铺好后,是否塞了冰块进去?”
和乐没有回答。
刘夫人继续追问:“自你入府后,你就将我平日里的安神香换成了曼陀罗,是还是否?”
“先前那些小玩意儿我都当没看见,你缺钱可以跟我说,但你为什么要打白玉镯的主意?”
和乐在这接二连三的问题里,始终保持着沉默。
刘夫人轻攥手中绣帕,似是愤怒又似是悲悯,从她那微微颤抖的唇来看,大概更多的是于心不忍。
忽然,和乐笑了一声。
很轻蔑地笑了一声。
她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她疲倦地问:“我要的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刘夫人一怔,惶恐地问:“我当年把你从南疆流民里救出,你是不是一直都恨着我?”
“是。”和乐沉声道。
没有伪装,她脸上的恨意让她更加真实。
此刻的她仿佛一只困兽,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却仍有余恨未歇。
“我想回南疆,那里才是我的家。”和乐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滚烫的泪水还是顺着眼角留下。
无声,却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有声。
刘夫人蹲下身,很难想象一位养尊处优的夫人会这么做。
她抬手捧起了和乐的脸,然后用绣帕轻轻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花开富贵牡丹被湿润,就像晨露一般晶莹剔透。
“是我策划的。”和乐低声道。
她终于溃不成军,终于松了口。
“我认识李大猛后,李大猛说能带我离开刘府,能带我回家。”和乐缓缓道,完全没了先前那般跋扈,“但他要钱,他要很多钱。我没有那么多钱,只好盯上了那羊脂白玉镯。”
“是我在夫人的被褥里塞冰块,让她风湿旧疾复发。是我烧的曼陀罗花,让夫人昏迷过去。也是我带李大猛进刘府,让他顺利拿走了羊脂白玉镯。”
“那天夜里,李大猛要来带我走。”和乐苦笑,“可是被发现了,你们就报了官。我也没法离开了。”
“可能……这就是天命吧。”
这一次,谁都能听出她说的是实话。
林勤讷讷地转头,朝方霖望去,寻求帮助。不料对方并不理睬,那双凤眼竟直勾勾地盯着徐琇看。
也不知好看些什么。
林勤自寻没趣地走了几步,将老猛嘴里的布团取下。
他问:“和乐所言,你可认?”
老猛如脱缰野狗,直骂道:“臭婆娘!终于肯说实话了!你他娘还要栽赃老——”
林勤猛地把布团塞了回去。
他略微凶猛道:“问什么答什么,再骂一句多一条罪状。”
老猛重重点头。
林勤问:“羊脂白玉镯此刻在哪?”
老猛答:“拿、拿去赌坊抵债了。”
林勤点点头,他早有猜测。
他道:“既如此,那就签字画押吧。”
话音刚落,一旁记录的捕快将证词递上。
徐琇看着那纸上落下鲜红的三枚指印,一桩小小的偷盗案至此完结,但她的心里却有些堵。
阿奔从小的遭遇让他对叔叔百依百顺,甚至被叔叔卖了还想着是为叔叔好。
和乐因战乱流离失所,被刘夫人所救,带回中原。却日日夜夜念着故乡,将恩人记成仇人。
刘夫人因和乐神似故人,而将她放在身边豢养,却终是被金丝雀反咬一口。
到底谁更可悲?
忽然,她的肩膀处落上一只手,身后还有些温热在靠近,方霖那熟悉的低沉嗓音随之而来。
他问:“想什么呢?”
徐琇的目光落在那手上,指节分明、修长而有劲,就是——太沉了。
这大高个吃什么长的?
能不能勾肩搭背的时候不要将重心偏移?
把她当撑杆似的,她这个小身板怎么承受的来?
她嫌弃地拍开方霖的手,转过身答:“想今晚吃什么。”
她实话实说,而且真的饿了。
方霖看着空落落的手,尴尬地搓了搓。
这徐琇怎么老不爱和旁人接触,平日也不见她亲近谁,怪不得以前大伙都把她当怪胎。
不行,她既然以后要跟队,可不能是这般闷葫芦的性子。不如——
方霖胡思乱想,随口道:“不用想了!今晚刘卿在凌云楼设宴,你与我同去。”
凌云楼是安城内最大的酒肆,请的都是皇家御厨,想要吃它家一顿饭,那都得提前半个月挂号预约。
刘卿身为大理寺卿,为官近三十载,自然是有这个实力。请大理寺少卿方霖吃饭,那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好事,还能轮着她?
“你开玩笑呢?”徐琇试探地问。
“没开玩笑,你去不去?不去我喊林勤了。”
“当然去!”徐琇未加思索,直接答应。
只见方霖嘴角微弯,指尖落在虎头弯刀处,轻轻敲了敲。
这时,林勤从公堂里追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问:“可以啊!许仵作!你是怎么知道和乐把曼陀罗花粉藏在发钗里的?”
徐琇连忙退开半步,拒绝林勤的勾肩搭背。
她道:“和乐很在意形象,就算手脚都被镣铐制住,衣裳也有些凌乱,都还在整理她的发型,尤其是那只发钗。”
林勤夸道:“你观察的好仔细!”
结果他话才夸完,就被方霖拽住衣领丢开,生生将自己隔进两人中间。
徐琇探过头问:“他们三人移交刑部后,会怎么判?”
方霖快走半步,用身子遮挡住她的视线,答:“和乐是主谋必定判的最重,老猛其次。至于阿奔,关两天就放了。”
徐琇颔首:“还好他们没有犯下更重的罪孽。”
林勤将方霖扯到身边,好奇地问:“大哥你又是怎么知道老猛的?当时看你追出去,我都懵了。”
徐琇忍俊不禁道:“因为我的画。”她朝方霖看去,欣赏着方霖那副被打脸的表情。
林勤瞪大双眼:“什么画?我怎么没看到?”
方霖尴尬地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林勤你……就那么闲?结案陈词写了吗?”
“大哥!你每次都这句!”林勤抱怨道,“现在这个时辰该吃饭了啊!不对不对,你别岔开话题!”
徐琇不忍逗他,解释说:“那天我让你去追阿奔后,我就画出来了。不过这位方少卿呢,直接把我的画丢了。”
“但我记得你的画。”方霖嘴硬地狡辩,“再说,我不是故意丢的,是风大吹跑的。”
“哦。”徐琇闷哼,“行吧,怪风。”
“诶?!那这意思,许仵作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跟着咱们了?”林勤忽然兴奋道。
“走吧,凌云楼。”方霖答非所问,但藏着浅浅笑意的嘴角已经将他的想法统统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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