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把两妖绑在了树边,江冽刚要走,余光看见逐衡,遂抬手画了个简单的法阵,把逐衡护在里边:“你等我回来。”
不待逐衡回答,他沉着脸,朝来路折返。
他速度奇快,身形模糊成了虚影,明明只是走了几步路,却已至数里之外。
被默默安排的逐衡摸了摸鼻子,犹豫着往外跟了一步,法阵当下亮起光,把他困住。
阵光与布阵者如出一辙的不讲道理,他先掐指一算,旋即轻轻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四下看了一圈,寻了个角落,蹲下去抓起一颗石子,开始摆弄什么。
两妖对视一眼,一妖朝另一妖努努嘴。
一妖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凶狠的模样:“你毫无修为,他居然敢把你和我们关在一起,就不怕我们吃了你?”
另一妖附和:“就是就是!”
一妖:“识相的快把我们放了。”
另一妖:“否则待我们挣脱,就吃了你。”
逐衡百忙之中玩味地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哆哆嗦嗦还努力镇定的样子,唇角扯出个坏笑:“哦?是吗。”
说着,他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了那个弹弓,两妖见他捏了捏弓架,一错眼的功夫,弹弓就变成了一把小刀。
两妖:“……”
两妖:“仙师饶命!”
逐衡没忍住笑,站到他们身前,弯下腰,掐了掐一妖的脸:“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威胁人。我问你,那个残香卷雪阁,什么来路?”
被掐脸的小妖五官皱成一团:“仙师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低等下人,听从主人吩咐做事。”
逐衡遗憾地点点头:“那好吧。”
他直起身,看向法阵角落,只片刻功夫,法阵一角的光便开始黯淡,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迈出法阵,想了想,又顺手补好了法阵,护住小妖,才闲庭信步走了出去。
这边“仙师”的“审讯”无果,而那厢,真正的少主望着眼前堵住城门的敲锣打鼓迎亲队,脸色冷得像城檐上倒悬的冰锥。
这户成亲的人家财大气粗,奢侈到丧心病狂,专门派了两队骑着魔鸟的小厮洒钱,放目远望,蜿蜒浩荡的队伍没有尽头,捡钱的将路堵得水泄不通,把他拦在了城门口。
过了很久,江冽失去耐心,正要动作,却听有人唤他。
“阿冽。”
江冽回身。
黑衣黑发的青年背着光站,清隽挺拔,面上带着三分苍白,像是冰川边屹立着的青松。逐衡看愣了一瞬,视线扫过道侣的脸,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江冽压着眉,神色瞧起来更冷了:“你怎么过来了?”
逐衡有些心虚,他思索片刻,垂下了眼眸,再抬眼时眼里漫上些小心翼翼:“阿冽,虽然你缚住了他们,但我还是害怕,才忍不住过来找你的。”
那是个防护结界,以那二妖的修为,纵然挣开了绳索,也破不开结界。
江冽抿了抿唇,没做声。
“而且,我很担心你。”逐衡认认真真地说。
“担心?”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江冽迟疑着重复道。
“你还负着伤,我怎么可能安心在家等你。”逐衡叹声:“我实在放心不下,阿冽,你带着我吧,我绝不会拖你后腿。”
他的眼睛被寒气激起一层雾,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江冽定定看了他小半晌,脱下大氅,披在他身上。
过去的百年岁月,从未有人对自己言过“担心”。
乍一听到,有些……新鲜。
见江冽虽给他披衣裳,却迟迟不答,逐衡再次垂下眼睛:“若你实在不愿见到我,我便回去。”
他说罢,转过身,背影写满了落寞。
江冽拉住他衣袖。
又半炷香的功夫,迎亲队总算过去,围观人走得走散得散,江冽看着铺了一路的红绸,说道:“跟好我。”
逐衡一愣,旋即展颜:“阿冽,你真好。”
白日的观澜城秩序井然,直至夜晚,方才有了群魔乱舞的意思。
观澜城位于魔域四州之一的戮州边缘,与人族接壤,魔气不盛,只有到了夜晚,阴煞之气才会暴涨,通常日落时分,人族便足不出户了。
观澜城最负盛名的群魔乱舞之地,便是残香卷雪阁。
江冽站在这占了大半条街的三层高楼前,望着镀金烫银的“残香卷雪”四个大字,面色凝重。
幽蓝色的幽冥火灯从窗扇中透出,脂粉香扑鼻,荒诞淫/乱可见一斑,江冽感受到,在这靡靡景象之下,所有的魔气妖气都像被拧成了一股,呼之欲出,却又被“一只手”擒住。
“阿冽,这看起来好贵啊……”逐衡欲言又止,面前的金碧辉煌几乎闪瞎他贫困的眼。“我们的钱够吗?”说着,他伸手去摸袖子里的乾坤袋。
江冽按住他袖口:“那是给你的,不必动它。”
先前念着重伤之下,防人之心须得更重,是以他来去匆匆,不见观澜城主,现下看来,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了。
得要点钱,他寒着脸想。
然他方转身,却有美貌魔女鱼贯而出,将他们拦下,叽叽喳喳不知议论什么,吵得江冽头疼。
他正要推开她们,却听有人悄声道:“看这模样,定然是他了。”
为首那人巧笑嫣兮,她用袖纱挡着脸,声音像是浸了蜜的青果:“阁主请公子进去。”
从一开始,江冽便知道这是个劣质的圈套,如今对方为他敞开大门,给他省了不少麻烦,他自然求之不得。
唇角弯出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烦请带路。”话落,牵住了逐衡的手,拉至身边。
见周围女子或是惊讶或是探寻的视线,逐衡颇为得意,扬了扬眉。
魔女将他们带入一间房,将精致又名贵的茶点端上桌,嘱咐他们好生歇息,便一一退去。
进门前,有个魔女道:“阁主出了远门,今日回不来,她走前吩咐过我们,若公子过来了,便好生招待,待她归来。”
阁主神神秘秘,这番话又听起来暧昧,逐衡微眯眼睛,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她们,警备道:“你们阁主是谁?”
魔女们没人理他。
逐衡抿了抿唇。
他的唇形生得好看,是一副天生的笑模样,此时几乎绷成一条线,几乎满脸写着不开心。
然——某位道侣,并不能意会。
逐衡叹了口气,放弃了。
他看向江冽,索性直接问道:“阿冽,你们相识吗?”
江冽摇头,言简意赅:“不。”
魔女笑道:“公子这样说,阁主可要伤心了。”
江冽皱眉,没有再理会她们。
这番语焉不详的话,江冽并没在意,逐衡却放在了心上,他自进门便沉默着坐在了角落里,不吃也不喝。
绕是感情迟钝如江冽,也发现了道侣的情绪不大对。
思及逐衡那句“担心”,江冽端起一盘红豆酥,想了想,又只拿起了一块,站在他身前,把糕点送至他唇边:“你一日未曾进食,尝尝看。”
逐衡抬头。
逐衡的眼很亮,像是蕴了一汪细碎的星河,江冽从他的瞳孔里,很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皮肤也很白,宛若常年不见光一样,但没透着病态,教江冽想起了无罔宫下,那些陪着自己修炼了百年的寒潭雪莲。
好看得遗世独立。
逐衡就这样朝江冽笑了笑,就着江冽的手,咬了一口糕点。
江冽:“……”
他忽然放下手,回身随意地拿过一个盘子,塞到逐衡怀里:“你自己吃,我要出去一趟。”
走到门边时,不看逐衡的反应,再次画了个阵:“这是个保护阵,你别再出来。”顿了顿,接道:“这回你也出不来。”
话毕,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逐衡:“……?”
青纱帐里,行双修之法;青纱帐外,妖魔斗技,饮血啖骨肉。
江冽淡漠地移开视线。
他在阁外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藏有玄机,那股将妖魔煞气悉数收控掌心的力量极其强大。
既然见不到阁主,那他便要查一查这股力量。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
他顺着长廊走,一路上,每个见到他的婢女皆是先盯着他的脸一愣,而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一个人问他要到哪里去。
自然,他也问不出任何来。
江冽运起真元,试图再感受那股力量。
一楼大堂,没有异常。
二楼雅间,没有异常。
三楼……
神识探至三楼,仍未觉异常,正打算撤回,却忽然见到数条黑色雾状触手凌空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缠住了他。
猛然间,他的大脑内宛如有一团火轰然炸开,剧痛下,连带烧得思路都有些不清晰。
甫一接触黑雾,便有些记忆的片段开始逐渐拼凑成形,喉间涌上血腥,他咬着牙,忍住痛苦,把血咽了回去,看到了曾经——
看到了周遭密林掩日,约有成年人一臂粗的藤蔓交错,结成了一张张巨大的网,罩在他头顶。
看到了他被人背着,一滴滴血顺着他的额角滴落在密林里的腐地上,他上半身衣裳粉碎,原本平滑的皮肤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血肉翻滚的裂口,那是一道贯穿前胸后背的伤,几乎致命。
背着他奔跑的那人微侧过脸,尽管平复呼吸,声音却还是带上急促的颤意:“你一定要撑住,求你撑住,我立刻带你离开苍梧。”
清明记忆的最后,是那人通红的眼尾。
那人长了一双桃花眼。
江冽挣开触手,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朝三楼走去。
二楼至三楼的通道处,有一繁复的锁,江冽一掌破了开,毫不在意会不会惊动谁,自顾上楼。
走廊两边的墙壁内嵌满了画,他抬头看去,画中不知是何年岁的一场大战,尸殍遍野,血流成河,隔着虚幻与现实,却教他真切感受到了绝望与痛苦。
尽头是一扇门,门前站着两个提灯小厮。
他们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缠满了一道道飘浮的黑线,黑眼仁占据了整个眼睛,下半边身体全被浑浊的气包裹着,唯一一点别样的色彩,是他们额间用血点的红。
江冽走近,在他们有动作前,先行捏了个诀,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馋了饵的鱼,明知这是个陷阱,仍要上钩。
他推开门,门内黑屋缭绕。
黑雾没有实质,但在划过他皮肤时,会勾起他浓重的负面情绪。
他鬼使神差般想起了方才那幅画。
黑雾聚拢,慢慢化成雾状的人形,先有了四肢,后有了眼睛,有了嘴。
一道黑雾从它口中探出来,江冽莫名却知道,那是舌头。
它吃吃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从破风箱般的喉咙里发出:“食、物。”
黑雾从背后伸出触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这回却是仿佛有了实体,触感与人无异。
江冽单手结印,魔气从他指尖凝聚,携摧枯拉朽之力,朝黑雾打过去——
却穿透了黑雾。
狭小的空间承受不住渡劫修士的一击,轰然四分五裂,江冽下手不留情,一招便几乎碎了残香卷雪阁全部的护阁结界,余威向四面八方横扫,数里内高楼顶全被搅得粉碎,大地都在震颤。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人形黑雾已掠到他面前,张开手臂,做出要抱他的举动。
江冽飞身后退,手腕翻转,正待再打出一道风刃,却忽然气血上涌,伤口崩裂,剧痛一时侵占了他的身体。
重伤弊端显现,江冽慢了一步,眼见着它速度愈来愈快,穿过护身结界,就要贴到他身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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