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逐衡一语毕,所有的人全部转过头看向了他。
那队乐修刚形容完可怖的凶兽,正值人心惶惶之际,又突然起了一场蒙蔽五感的浓雾,不仅他们提心吊胆,魔修亦恨不得藏在少主的剑光里。
只有他居然离开防护下水去捉鱼!
不愧是你!少主道侣!
阙成满眼敬佩地看着他,心道还真有几分副将的胆魄。
可惜那条鱼在逐衡掌心挣扎了几下,滑不溜丢地又摔到了水里,临走前鱼头傲慢一扭,吐了一长串蔑视的泡泡,飞快消失在逐衡视线里。
逐衡眨了眨眼,甩掉睫毛上溅的水珠,有些遗憾地看江冽:“跑了。”
他孤零零站在水里,语气听起来非常委屈。
江冽向水边走过去:“你想吃鱼?”
说着伸出了手,把逐衡拉上岸,被他手的温度冰得一怔,看了看溪水,最终视线落到他苍白的脸上:“这种小事,以后记得同我说。”
逐衡双眼立刻含上笑,眸子亮晶晶的,挑眉“哦”了一声:“那大事呢?”
江冽无奈地将他牵回结界里:“自然也要同我说。”
他步履不停,双指一并,背对着泉水隔空一勾,就见水流打着旋地飞向岸边,颜色迥异的无数条鱼天女散花般落到阙成一行人怀里。
阙成他们手忙脚乱接鱼,听少主吩咐到:“生火。”
“遵命!”
阙成和二叔美滋滋地对换了一个眼神,悄悄传音道:“下次我们想要什么,可不可以和少主道侣说,让他去跟少主开口,然后我们鸡犬升天一下?”
二叔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聪明。”
那群乐修刚死了同门,同行的人里还有半死不活重伤的,与他们这一队气氛截然迥异,方才回答逐衡问题的女修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就被那位公子在转身说话时不经意对上了目光。
她正觉不妥,就要转过头来,却见那公子坦然一笑,偏头对他身侧神情冷峻的俊逸青年说了句话,得到那人点头后,又对一个头上长双角的少年说了什么,再然后,少年就起了身,朝他们走来。
阙成兜着一衣摆的鱼,颠颠跑来问领队:“我们少……爷让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这是多的,如果你们不要,我就放回水里去。”
修士虽辟谷,但灵气所生的植物和动物已经不算“食物”一类了,更多偏向药材,烤鱼的香味远远传来,已有师弟师妹忍不住咽了口水。
领队便唤师弟接过了鱼。
阙成又从袖口中摸出来几株灵植:“这都是来的路上采得药,看你们好像也没什么药可用,拿去吧。”
领队一愣,下意识道:“我们都是人族。”
“嗐,那有什么的。”阙成用眼神瞥了一眼时崇:“看见没,那还是妖族呢,我们少爷不也带上他了?什么人啊魔啊,在这秘境里头,不都是刀俎下的鱼肉吗?”
领队怔了片刻,对阙成施了一礼,接下灵植:“听君一言,醍醐灌顶。”
他又遥遥对江冽道谢:“多谢道友,我等皆是神风楼弟子,敢问道友出身魔域哪州,日后神风楼必奉上谢礼。”
江冽目光淡淡:“不必。”
又对阙成道:“还不回来?”
领队闻言,从怀中摸出一方玉佩,放到阙成手中:“此乃我神风楼信物,见此犹如见我派长老,若道友日后到潭州,可在全境行个方便,万望道友收下。”
阙成没敢收,回头望向江冽。
江冽沉思一瞬,点了点头。
阙成便收了玉佩,跑回来直接塞到逐衡手里。
逐衡忙着剔鱼骨,看都没看,又往阙成手里一推:“不要。”
阙成又看少主,但少主半点目光未曾分给他,他便不敢直接塞过去,迷茫地问:“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逐衡说,“你看我们俩像需要这个吗?你留着吧。”
“可这是给你的呀。”
“不,是给你的。”逐衡朝斜照扬了扬下巴:“领队一看见这把剑,就知道阿冽是什么修为了,挥挥手能把他潭州给铲平,哪需要信物行方便?”
江冽:“……”
方才在逐衡身上捕捉到的脆弱一闪而逝,他啃鱼啃得不亦乐乎,即便这样也没堵住他拍马屁的嘴。
江冽看了看他,不由得一阵好笑,于是也对阙成道:“你收着吧。”
连少主都这样说,阙成便不再扭捏,把玉佩妥善收进怀里,蹭到二叔身边去吃鱼了。
逐衡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拿巾帕擦了擦手,往高阶纳戎里翻了翻,摸出一把糖炒栗子,又开始快乐地吃栗子。
江冽:“我一直想问,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逐衡尝了一颗栗子,觉得还不错,便剥了一颗喂给江冽,十分自然地说:“在客栈拿的呀,我还给钱了呢。”
江冽含着口中的栗子没动,神情有点复杂,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逐衡动作便顿住,迟疑着问:“怎么了?”
这一道混熟了,逐衡一点架子都没有,少主虽冷冰冰不爱言语,却也很照顾他们,二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插了一句嘴:“招魂客栈啊?”
逐衡一头雾水:“是。”想了想,补充道:“我抓了一把瓜子、一把栗子,留了颗一品灵石,不够吗?”
二叔听完,看表情有点牙疼,很委婉地说:“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那里只有一个锅吗?”
逐衡:“?”
见他没理解,二叔叹了口气,组织半天语言,思考怎么才能不让自己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客栈的锅,咳,那个……又炒肉又蒸骨头。”
逐衡表情逐渐凝滞,二叔又委婉地提示:“你知道每每留在招魂的尸体,都去哪了吗?”
“我不想知道。”逐衡缓缓扭过头:“阿冽,你告诉我,他说得不是真的。”
江冽难得视线飘忽一次,眼神落到了别处,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你若不愿相信,可以当作假的。”
逐衡:“……”
他往江冽身上一歪,脸紧紧埋在道侣的肩膀,一手猛敲自己胸膛,可恨自己身体太健康,居然吐都吐不出来!
江冽抚上他的背,一下一下顺着,沉吟半晌,安慰他道:“应该没什么事,那个伙计……应该会洗锅。”
他一连两个应该,把逐衡的脸色说得更灰白了。
逐衡探手捂住他的嘴,虚弱地抬头:“住口,你不要说话。”
江冽笑着拿下他的手,想了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耽搁太久了,收整一下,随后便出发吧。”
逐衡眼睫微微一颤,瞬间坐直。
真好,他正想着该怎么说出口。
一旁时崇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我的前……少主哟,您终于想起正事了!再拖下去,只怕你找到江……那个谁,都拿不回我的东西了。”
江冽站起身,召回斜照剑,闻言看他:“她到底抢了你什么东西?”
他的妹妹,他最了解,雕栏玉砌中长大的小公主,信奉“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只能说明钱不够多”,遇事就砸钱。
一个万事喜欢砸钱、又非常有钱的人,也只能选择去抢,那得是个什么东西?
时崇含含糊糊地说:“解毒的药。”
解毒?江冽眉头微微一拧。
支镜吟修为不低,有她保护,他妹妹不会受伤,定然不是解自己的毒,谁中毒了吗?
江冽不再多言,与逐衡一同站在树下,等阙成他们收拾完满地狼藉,再作告别。
与此同时,那队乐修也在收拾东西。
领队对师弟师妹道:“方才千山门的三长老联系我,我便将遇到凶兽的事情告知于他,他嘱咐我稍等片刻,他正带着弟子在赶来的路上。”说完,领队微微一笑,彻底舒了口气:“此回千山门来了两个长老,修为俱是高深,若再遇到那只凶兽,便不必再担心。”
他话落的一瞬间,周遭温度骤然下降,薄薄的霜迅速爬上每一片叶子,就连灵泉表面亦结了一层冰,在场所有人全部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太阳这么暖,哪里来的冰霜?
江冽身旁的时崇首当其冲,他侧头一看,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林间树叶落下浓重的阴影,盖住江冽的表情,这一路上的柔和终究尽褪,露出了原属于魔修的阴狠,只见他缓缓勾出一个冰冷的微笑,薄唇轻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
“甚好。”
时崇:“?”
他又转头看逐衡,发现逐衡也愣着,还没反应过来。
包括阙成一行,在那无际的威压散开时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立刻结成了冰。
有个念头涌上所有人的脑海:少主他忽然动了杀念。
可是为什么?
他们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没人敢在这时候触少主逆鳞,只好疑惑着缩成一团,企图不要被殃及池鱼。
只有逐衡明白,但他却说不出口。
千山门。
他默念了几遍,垂下眼睛,遮住眸中的情绪。
我都忘了,他却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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