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华灯初上，偌大的落地窗外，灯火辉煌，车川流不息的车好似天空的繁星闪烁，窗外一片欢声笑语。旧时光即将过去，新的一年悄悄来临。五年的时光，那么短暂，一如蜉蝣的一生之于世界;又那么漫长，我们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呢？

        颀长的身影站立在落地窗前，他凝眸远眺，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要坚持多久，等待那似乎永远不会闪光的希望。

        他时常告诉自己，放弃吧，放弃吧！但是心却不由自主远渡重洋，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要多久，还要多久，他的心才能不再隐隐作痛。窗外车水马龙，他的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有时，他会无端生出一股怒气，或许是对命运的憎恨，又或许是对那个不告而别的人的无奈与失望。

        站在这座城市的至高点，他却觉得自己如蝼蚁一般渺小。他每日梦里都会出现那个身影，那个曾经在别人面前高傲清冷的女子，若再见，她也定会是那副模样。可他却痴痴不忘她的孩子气，她的小任性。

        可惜，那都是过去！过去，还怎么挽回呢？这样的过去没准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

        有人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无论你伤得多么千疮百孔，时间会将你的伤痕一一抹去，好想它从未存在过。但是，这谈何容易？人的记忆中总会有悲伤的痕迹！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鱼虾在身侧穿行，我路过太多太美的奇景，如同伊甸般的仙境……”铃声从沙发里传出来，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明。

        顾谨之猛然从回忆中抽出思绪，这首她最爱的歌换回了他飘忽不定的灵魂。他皱了皱眉头，医院的工作让他二十四小时无休。再深的苦痛在他年复一年疲惫的工作中都被深埋心底。

        “顾医生，京都发生了车祸，有个病人家属突发心肌梗塞，在107室要动手术，你快赶过来！”

        “好”顾谨之干净利落地挂掉电话，飞快地套了一件薄开衫冲出了公寓。

        滴答滴答，时间似乎没有尽头，对于心中烦闷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病人家属在门外来回踱步，为手术室中的亲人祈祷。

        “叮——”手术结束了，他们快步冲向手术室门口，顾谨之满脸倦容地出来，又不得不保持笑容，这也是他心中本该有的快乐。

        “手术很成功。现在最好不要打扰病人休息，留下一两个人看护就行了。”顾谨之冷清的声音响起，有着说不出的疲倦和由心而发的丝丝喜悦。

        等安排完事情，他倚在电梯一角，无力地揉着额头，长年累月的睡眠不足让他无可奈何。

        五年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烦恼却与日剧增，连救死扶伤的喜悦都很难触及他的心底，他的痛就像慢性毒药腐蚀着心脏。

        他常常在想，人为什么要有回忆，又为什么要守着回忆过冬。

        他想要遗忘。遗忘那些灿烂晴天里她脸上的笑容，忘掉冬日里她娇小却温暖的手掌。

        “噔——”电梯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走了进来，大约168的个头，脚上明亮的黄色高跟鞋格外引人瞩目。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面孔，栗色微卷的长发，配合着她巴掌大的脸，不由得引得人们注目。

        顾谨之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僵住了——秦音——他从未想过她会回来。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平淡，冷静。

        但是有什么东西却要从他的心里破土而出了。

        震惊。愤怒。喜悦。不安。无奈。

        他有太多太多的无法言语，太多太多的无能为力与午夜梦回。

        他之前做过无数个梦，无数无数个梦，每个午夜梦回，他似乎都感觉到她回到了自己身边。然而睁开眼，只有漆黑一片的房间，连清冷的月光都不存在。但纵然如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想质问她，问她为什么抛弃他，问她有没有爱过他。

        可能，连顾谨之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他最想问的是“我们能不能让一切重新来过？你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失去她，不甘心连自己的罪责都不清楚，连庭审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了死刑。他更不愿守着自己空洞的心过完一生。

        秦音看见他的一瞬间，泪水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她突然感到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苦痛都是值得的，起码他们还能再相遇。

        命运的年轮不停地旋转，曾经的别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我们一度在时间里彷徨失措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但是，不要害怕，生活会给我们最好的答案。

        秦音这么想着，心中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顾医生，你能等我一下吗？我们能谈一谈么？”

        “好。”顾谨之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他还没准备好以什么方式面对秦音，这个他曾经最爱的人，决绝离开了他的人。他们或许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顾谨之随秦音来到外科楼层，虽然有想过她在这里工作，但真正发现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喜悦。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上扬的嘴角里藏着多年来难得的放松与欢乐。只要她还在，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

        秦音利落地整理好办公桌，脱下白大褂。突然，她看了看办公桌上的老照片，又偷偷瞄了瞄顾谨之，冷冷的灯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时光啊，好像从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们的过去，她不想放弃。

        “顾医生，走吧！”

        “嗯。”顾谨之皱了皱眉头，对顾医生这个称呼很是不喜，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对了，你开车了吗？”

        “没有。”从他家到医院只要走几分钟的路，他自然不会开车出来。

        “那坐我的车出去吧！你想吃什么呢？”

        “随意。”顾谨之微微一愣，秦音还是那个秦音，但她却比以前要独立，好像更不需要自己

        了。从前，就算有驾照，也从来没开过车。

        “那吃火锅吧！试试茂城路新开的重庆火锅，我好久都没吃过辣了。最近又忙得很，也没时间出去逛逛……”秦音自顾自讲着话，顾谨之看着她前额栗色的碎发，听写久违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忍住想要伸出手抱住她的冲动。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最终只能和自己妥协。“算了。”

        “啊？你说什么？”秦音转过头来，迷茫地睁着大大的眼睛，找寻着自己遗落的话语。

        “没什么。”顾谨之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你这些年在法国过得好么？”

        秦音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冷冷的汗。她愣愣地想着，好吗？

        日子悠闲自在，没什么压力。法国的闲情逸致是学到了不少。心里的负担慢慢都放下了，更懂得享受生活了。只是，生活中没有了谨之，又觉得索然无趣了。

        “挺好的。”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目的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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