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张爱民说：“还是揍得轻了。”

        这句话说的不是张有志，是于俊波。

        这是游荡在隔壁村的另一个团伙，毕竟学校只有一个，所以大家都是同学，一开始骂人的话就是从于俊波嘴里传出来的。张有志觉得莫名其妙，曾经带着小伙伴们跟他相对礼貌的谈了一次，然而并没有什么改善，张有志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所以梁子就此结下了。

        有些意外的是张有志居然没有发现张爱民是个狠人，他仿佛能从这中间找到一些乐趣。就像吃白菜要吃芯儿一样，张爱民知道打哪里最疼。小孩子打架都是摔跤为主，谁骑在对方身上谁就赢了，张爱民不一样，他使劲抠胳肢窝和大腿根儿，反正抓到哪算哪，打死不松手直到对方哭着喊家长。

        整个村都知道这两波孩子互相看不上，除了丽娟。

        张有志不太理解，明明是人家欺负你，为什么到最后你会觉得事不关己？张有志不明白为什么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却依然像苍蝇一样在眼前晃荡？张有志不明白为什么毫无悬念的选择最终变得异常艰难？张有志不明白为什么原则这种东西是可以随着人们意志随意转换的？这让张爱民也很迷惑所以下手更狠了。

        张有志觉得自己也病了，他见不得于俊波出现在他面前，无论因为什么事，就算在学校里碰到也要斜着肩膀撞一下，当然于俊波也不是随便拿捏的，他知道怎么给张有志拱火让他不痛快。

        所以学校里出现了一个持续很长时间的现象：于俊波没事就找丽娟玩；丽娟偶尔拉着张有志一起玩；张有志不想玩并且告诉丽娟于俊波骂她；丽娟觉得都是同学无所谓；张爱民找茬儿给于俊波打哭。

        除了张爱民，一片混乱。

        张有志想通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中午，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聊着趣事，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

        丽娟说：“谁一起去小卖店么？我想买个华华丹。”

        于俊波扭头笑道：“我可不敢，一会有人又要找茬儿揍我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整个校门口欢声一片。

        丽娟也哈哈哈地回过头说：“张有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张有志一句话都没说，就像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安安静静得回了家。按部就班的吃饭-上学-回家-吃饭-写作业，写完作业躺下睡觉的时候张有志突然感觉自己的某根线断了，那感觉有点玄妙，就像佛家讲的顿悟，张有志顿悟了。

        他不愿去回想自己是怎么被剥光衣服悬挂在红旗杆上被人们评头论足，也不愿意成为同学们饭桌上跟父母的谈资，他甚至不想去了解为什么丽娟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事到如今张有志想到这个依然意难平，他曾经试过跟丽娟解释整件事情，但是张有志发现语言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人们只愿意去接受他们想要接受的，哪怕只是客观的去陈述一句话，也只会从这句话里挑几个自己想要接受的词，然后武装成武器将枪口对准你。然而你并不知道人们想要接受的是什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所以高举双手，予取予求。

        后来别人说他们俩人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吵过一架再也没有一起玩了。张有志意兴阑珊。

        他们每次作妖的时候依然带着丽娟，只是护花使者脱掉了斗篷，张爱民也没有去揍于俊波，大家都变得正常了。

        “你怎么还在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啊。”

        “就是同学而已，总不能不说话。”

        “也是，我反正不太想搭理。”

        “至于么，那你就别搭理。”

        “嗯。”

        “别小肚鸡肠的，跟你们才是好朋友。”

        “嗐，其实无所谓。”

        “我现在也不跟他玩了。”

        “哦。”

        如果一件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就总有莫名其妙的情绪来消耗仅有的热情。

        小孩子希望被认可，更会去关注一些过程，他总是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然后期待着他人为自己做出一些努力。大人反而注重的是结果，张有志还没有长成大人，所以当结果出现但并不是因为他的时候，张有志觉得没意思了。

        从为什么到凭什么然后没什么，张有志努力摆脱幼稚去学会适应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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