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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零九章交锋


其实,慕远已经打算这两日让秦二去重庆找克定,因为他知道,大哥心思缜密,应该在他们离京甚或更早的时候,就已先行给克定去信息了,换句话说,自己入蜀的消息,克定至少已经知道了十天有余。

        慕远之所以迟迟未联系克定,是因为克定不是秦二,不会一味对自己唯命是从。克定不好糊弄,一旦知道自己在林府做听差,他就是那个会把自己绑回京城的人!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克定出现在林府!慕远知道,家里面除了大哥,其他人在生意上是不搭着军方的,克定的出现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张登坪和胡克定正从林江浦的二楼下来,克定也看到慕远,眉头已紧簇了一下,还好步子没乱,一面还在和张登坪搭着话:“我们也知道,林团长不爱凑这样的热闹,这次实在是已经给我们晁会长天大的面子了。”

        张登坪也道:“抗疫募捐,是商会的义举,希望团长派我去,晁会长不会太失望。”

        克定道:“哪里哪里!是我们的荣幸,那我明天晚上派车来接?”

        张登坪道:“胡经理不必太客气,我自己去就好。”

        接下来,克定本应是“留步告辞”,但他却停下僵着没说话。

        慕远感觉克定就要喊自己了,那接下来的场面就会很糟糕,他本想闪身离开,偏此时被徐姐叫住:“慕远,你干嘛去了?”

        慕远只得退回来道:“徐姐,有事?”

        徐姐边走来边道:“少爷的球拍子挫断线了,团长让问问你会不会修羽毛球拍子?”又问了一遍:“你干嘛去了?”

        慕远偷眼看了一眼克定,克定的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忙道:“我,我去定了十九把,十九把扫帚,榕花树,榕树要开花了,要勤扫一扫,不然沾了雨水就不好扫了,下午,我就去取回来。”

        徐姐点头道:“别忘了把少爷的拍子修好。”

        那边克定终于和张登坪道:“那我就告辞了,张副官留步吧,咱们明天晚上会馆见。”

        张登坪客套道:“胡经理第一次回来,不如留下吃点便饭?”

        克定道:“心里有事,吃不下。”突然发现自已答的唐突,连忙笑道:“下次,下次我请张副官。”

        说着告辞而去,慕远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太尴尬。

        下午借了个空,慕远快速赶到榕树街18号,院里多了个把门的,自是克定的手下,看着挺机灵,听慕远说找胡经理,忙道:“少爷,胡经理交代过了请您进去。”

        慕远还没走到屋门口,就听见克定在那里暴风骤雨般大声叫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动脑子!不动脑子想想!他说什么你都信!不能他说什么你都信啊!”

        慕远心里倒突然觉得好笑,他从未见过克定暴怒,自己长到这么大,似乎也没有什么发怒的经验,原来盛怒之下,人是这样车轱辘话反复讲,颠颠倒倒的几个字来回说!

        慕远对克定只能是软硬兼施,于是忙敛住了笑容进屋,正听秦二分辨道:“他就说住大爷的朋友家了,他也不让我跟着啊!”

        克定本准备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却被慕远赔笑拦住了。

        秦二见了救星,急道:“爷,你可算来了,克定哥要骂死我了!”

        克定道:“我不该骂你!我不该骂你吗!你不动脑子想想!”

        慕远心道,又来了。

        “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爷要出了事,爷要出了事啊,咱甭说太太奶奶大爷他们,就说你娘和我娘,哪个能饶得了咱俩!”

        秦二给堵得没话。

        慕远笑道:“克定哥,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克定余怒未消:“爷!您可别介,您要给我认错,折我的寿!”

        慕远道:“别生气了,人一生气方寸就乱了。外边你的手下要听见你这样,多没面子啊。我发誓我今天本来就打算,让秦二去重庆商会找你的,结果凑巧你就来了,咱们兄弟真的是心有灵犀。”

        克定道:“这么巧!这么巧吗?你们到了十来天都不联系我!今儿我找上门儿来了,您这么说。”

        慕远道:“真的,本今天就要去找你的,没有你,单就我和秦二,我们两个办不成事儿。”

        克定道:“爷,要不是我这心里头多少有点盘算,刚才在林府我能让您给吓晕过去。”

        慕远道:“可说呢,你怎么去了林家?”

        克定道:“找您呗!”

        慕远赔笑道:“哥,你别您您的,说的我这心里怪没底的。”

        克定道:“我们和军队没有生意来往,是我接着大爷的信,说你到重庆来了,怕你出事让我盯着你点!可我连你的人影也没见着啊!重庆那边我暗中打听了好几天也没有消息,我就想你有可能来了内江。前儿果然打听到你们俩在和煦客栈住过!我就马上过来,结果说你们退房好几天了。听小二说,帮你们置办了好多的东西,我一猜就知道你们保准儿得住下不会轻易就走,可我想来想去真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正好明天商会有个抗疫募捐晚会,我就跟晁会长提议,请林江浦出席,这不才有机会去林府碰碰运气,果不其然就…还榕花树,还十九把扫帚,打这些哑迷!”

        慕远赞道:“看看克定哥这心思谋略,秦二你得学着点。”

        克定气道:“没功夫跟爷打哈哈!”

        慕远逗他道:“就是,我时间紧,还得回去给少爷修球拍子呢!”

        克定又急了:“还少爷的球拍子!谁是少爷!到底谁才是少爷!”

        慕远忙道:“我是少爷,我是,行了吧。”

        克定道:“你去林府当听差,大爷知道吗?”

        慕远道:“权宜之计,不必告诉家里。”

        他说话虽轻,但分明是主子的口吻。

        克定道:“你以为是戏文里唱的唐伯虎吗?这样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人家唐伯虎,还知道编个瞎话儿呢,你倒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送到人眼前儿去。”

        慕远道:“我会小心,我接近他,只想便于查清陆叔父去世的真相。”

        克定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和慕远争辩过,但情势所迫不顾许多,道:“和军队里打交道,是开玩笑吗?咱们家里除了大爷,没人搭着军队,真要出事,天高地远,你让我…我怎么保你!”

        慕远道:“我知道事不可为,可这件事不弄清楚,我不甘心!虽然危险也只能这样。”

        克定恳求道:“我来帮你打探消息,这地方我比你熟,你们回家等着消息,我去查。”

        慕远道:“不,我要自己查!”

        为了赢儿,她必须自己查,查个水落石出。

        此事涉险,只能他自己来。

        况且克定,未必能查得清。

        秦二道:“哥,听爷的吧,家里多少人都没拦住他。涓儿都说,不让爷来,爷得急死。”

        慕远道:“看,其实你们俩绑一块,都比不上涓儿一个聪明。”

        克定道:“爷,咱回吧,别说查不出什么,退一步说,就算是查出来有人害了陆老爷和陆姑娘,你到这会儿还能有什么辙?”

        慕远缓缓说了两个字:“报仇。”

        克定和秦二相互惊望一眼。

        克定道:“爷你就说,谁的话儿你能听吧?”

        慕远依然缓缓道出二字:“赢儿。”

        克定道:“那咱去泸州。”

        慕远道:“赢儿不在泸州。”

        克定道:“我跟大爷二爷一起去的泸州,陆姑娘,就葬在那儿了。”

        慕远摇头道:“赢儿不在那。”

        克定道:“不行,你是关心则乱!立刻收拾东西,算了,也不用收拾了,我这就安排人,干脆我亲自送你们回京!”

        慕远道:“既来了,不探清楚,不会回去。”

        又是那样主子的口吻。

        克定道:“你怎么这么固执!”

        慕远道:“克定,你不是也说过,一个人的心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吗?就在悦兴酒馆里你亲口说的,不记得了吗!你这么多年在外闯荡不回家,我的事你不知道!”

        克定道:“我虽不在家,可爷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

        慕远道:“你若知道就该帮我!你和涓儿的心意是心意,我和赢儿就不是了吗!”

        克定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和涓儿好,我们成亲,没危险,它要不了命啊!”

        慕远道:“那如果涓儿遇到危险,你会不会舍命救她?告诉我,你会还是不会?”

        克定道:“可爷不一样,你可是赵家唯一的嫡公子!”

        慕远道:“又怎样?做事不能随我心意?那还不如做普通人家的子弟。”

        克定道:“这话你回去和大爷说!”

        慕远道:“查清了真相自然回去!”

        克定急了:“那爷可别怪我!”

        慕远并不示弱:“你就是把我的人绑回去,我的命也会留在这!”

        谈话完全僵住了。

        秦二看看慕远,又看看克定。

        沉默半晌,克定泄了气,问道:“多久?你多久才肯回家?”

        慕远道:“三个月。”

        克定道:“三十天!”

        慕远道:“五十天!”

        克定无奈点头道:“这五十天,我睡觉都会睁着眼!”又看着秦二道:“你也必须这样!”

        慕远把胳膊搭在克定肩上,笑道:“那咱这边的事,可不能告诉家里。”

        克定道:“爷,我给你派几个人手。”

        慕远道:“现在用不着,我又不是打架拼命,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克定道:“爷,这里是蜀中,不像京城。天高皇帝远,这里黑邦横行京城根本比不了!”

        慕远道:“京城也有黑邦?”

        克定道:“当然,可跟这里比,京城黑邦得说是文明多了,虽说都会谋利害人,但毕竟那是在天子脚下,做事隐秘,这里可是光天化日不管不顾,当街就敢开枪杀人的!”

        慕远点头。

        克定道:“还有,在咱京城明着好歹官军是一家吧,可这边,官府是官府,军队是军队,两拨子人各自为政!即便是商道上的,也并不白给,黑白通吃水深的很!”

        慕远道:“果然厉害!那你还是先和我说说你们那位晁会长。”

        克定道:“你问他干嘛?”

        慕远道:“没事,好奇。”

        克定便讲了起来。

        晁会长是川蜀的商会会长,生意做的极大,和官道军道黑邦都有联系,各方多少给会他些面子,只有林江浦这样遗世独立屋顶开门的人除外。

        他本名叫晁天祥,人送外号晁天啸,竟比本名叫的还要响,他是内江人今年六十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儿子,都说是老家儿精于算计会夺走后辈的灵气,他儿子晁福,天生就是个傻子。

        晁天啸出身原本很普通,据说他发财的第一桶金来的沾血!坊间都这么传,但是没人能说出个究竟,总之有了钱之后,他凭着头脑和手段高改做正道,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繁杂,手伸的也长,整个中南各省明里暗里都有他的买卖店铺,在川蜀一带可以说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慕远问道:“传言都说是黑邦的人,杀了陆叔父,你觉得呢?”

        克定心思缜密道:“这个我说不好,我也暗中打听过一些朋友,但没有实信。要说这几年陆老爷和他的部下剿匪功劳不小,得罪的人也多,所以这剿匪可能是被害的原因,也可能是别人嫁祸的由头!本地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官不官,军不军,商不商,匪不匪,这四条道上面是通的,当面是朋友背后下刀子,这里水深着呢,谁都可能下黑手,所以……”说着他便又要劝说慕远。

        慕远拦道:“你再说说黑邦的事。”

        克定道:“黑邦的事,我就更不大摸门了,都是听人议论说不上几分真切。蜀中多匪患,说有一百个山头真的不夸张,但是蜀道难李拜天一跺脚,各个山头都得颤。这李拜天是蜀中匪首第一把交椅,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据说那年他六十大寿的时候,没有一家土匪敢不去给他庆贺的。但这毕竟是传言,还有人说李拜天为人仗义,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反正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差之千里。李拜天的夫人早过世了,有两个儿子,大的让他给毒死了,小的让他给逼死了。”

        慕远和秦二同时疑惑的问:“为什么?!”

        “不知道。”克定继续道:“晁天啸和李拜天是死对头……”

        “为什么呀?这俩人不一路啊?”秦二问。

        克定道:“要不怎么说商不商匪不匪呢。这黑邦老大也有戏园子,大烟馆的生意;这商务会长也做黑市走私,妓院赌馆,再加上贪财起异劫了几次别人的货,这仇越结越深。”

        慕远问:“□□邦商会的货?”

        克定道:“说不清谁劫了谁的!都不是善茬!不同的是李拜天手上有血杀人无数,晁天啸倒没听说手上有什么人命。两边的手下人都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可上面这两个人风平浪静还称兄道弟呢!”

        慕远两个像在听书。

        克定继续道:“因为,商道的靠着军道的,也就是军区长官刘统刘世勋,黒道的靠着官道的,也就是省府老爷傅训傅英甲,刘世勋和傅英甲是拜把的兄弟,可这俩人也各有各的算盘……”

        秦二道:“好乱!”

        慕远问:“你和晁天啸走得近吗?”

        克定摇头道:“不近,只过是都在川蜀商会,勉强能说的上话而已。当初来的时候,三爷就跟我说过,在这边低调做生意不搅他们的浑水,就算出了事京里出面自然能摆的平。”

        慕远继续问:“那内江官道的情况呢?”

        克定道:“咱家生意本部在重庆,是傅老爷管辖之下,内江这边官场我不太熟。傅英甲以前是在内江任职,升迁到重庆很久了,现在这边的县执老爷据说是个挂名不干事的,军道商道黒道,谁都不好惹,他干脆推托年纪大身体差不大见人,这年月明哲保身要紧!”

        慕远道:“一县之长,总不能名存实亡。”

        克定道:“所以,县里实际管事的是高家人,高家是内江以前的名门望族,只是现在已经不行了,后人混的很一般,做了个什么治安署署长而已,据说也是个像泥鳅一样圆滑的家伙。”

        慕远和秦二笑了。

        克定道:“这军道的林江浦是个狠角色。他是外来驻军,向来骄傲不肯结交人,去年陆老爷升任走后,他带着部下驻守内江。据说他遇事不讲情面公事公办,谁巴结也没用。倒是一样好他手下的兵,和陆老爷在时一样,不祸害老百姓。”

        慕远点头,问道:“那刘世勋呢?他也是外来驻军?”

        刘世勋是陆中霖的顶头上司。

        克定摇头道:“刘长官不是,他是本地人,和陆老爷一样。我们商会劳军的时候,我听过他给大伙儿训话,应该是达州一带的口音。”

        ……

        说曹操曹操到!

        官府军队商会黑邦,慕远离开榕树街回林府的路上,脑中一直回旋着那些人的名字,谁知才到林府,便真的见到了这大名鼎鼎的黒道老大,人称蜀道难的李拜天!,

        只是他的样子大大出乎了慕远的想象。

        如果不是张登坪和甄城说,他怎么也不能把刚刚张副官送走的那位长衫老者和土匪头子、杀人魔王、亡命徒这些字眼联系起来!

        慕远雇了车把二十来把长柄扫帚费力运到林府,就看见从重庆回来的甄城,打了招呼,甄城热心的帮他把扫帚安置好,正巧张登坪送人出大门后回来,心想这送走的老先生不像一般人,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张副官竟然亲自送到大门外,明显比胡克定的待遇高些。

        甄城问道:“那个是谁呀?”

        张登坪道:“听说过蜀道难李拜天吗?”

        甄城惊道:“是他?连个随从手下都没有?”

        张登坪点点头。

        甄城问道:“他来干嘛?”

        登坪笑道:“送礼。”

        甄城也笑:“那他可找对庙门了。”

        慕远一脸疑惑,登坪向他道:“咱们团长从来就不收礼,所以连面也没让他见。”

        慕远竖指笑道:“这么大的人物亲自给送礼,见都不见,咱们团长可真厉害!”

        甄城笑道:“就算是赵公明来了,江浦也是那张冷脸!”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三人都极机敏,立时要做猢狲散去,只听林江浦道:“你们仨个下午跟我去趟江边。”

        ……

        商不商匪不匪,果然这两路是叫着劲儿的,上午商会刚来了人拜会,下午黒道老大就亲自登门现身林府,这林江浦真也是个人物!

        慕远心道,看来林江浦算得上清廉,林府虽地大人多,确实少见奢华之物。

        少爷的球拍能算一件,对了,快修!

        ……

        阿美本来说上午来林府送果品的,不知何故却迟了,慕远和徐姐打了招呼,便去了何计果铺,路上叫了秦二,克定临时回了重庆去交接处理一下手头的生意。

        阿美见他二人来了,忙招呼道:“慕远哥!阿秦哥!”

        慕远问:“上午怎么没来?”

        阿美道:“北边贩货的回来了,给带的上好京梨!才收拾好,准备明天一起给林府送。”

        林江浦喜欢京梨。

        慕远看着,梨子个头不大,黄黄的微彤,忽的想起一幕,赢儿持着梨子道:“哥,你嘴真刁!这个梨酸酸甜甜的多好吃啊!”

        赢儿也是爱吃这个的。

        慕远收了心神,叹口气道:“从这么远贩来,也真不易!”

        阿美道:“可不,要不是林府点着要,谁又会去弄它,本来很便宜的果子,路费却翻了好几翻。”

        一边说一边把果筐收拾的整整齐齐,道:“今天太晚,明天一早就送过去。”

        秦二道:“我过来帮你送。”

        三人正说着,突然听到街上一阵乱,远远的有几声枪响!

        阿美撅着嘴道:“胡乱放枪!官匪一家亲谁不知道!”

        慕远见她这样便笑问道:“你个小姑娘,竟知道官匪一家亲?谁和你说的?”

        阿美道:“阿肖哥说的,他和爹摆龙门阵的时候我听到的。阿肖哥什么都知道!”

        “碰碰!”枪声越发近了。

        慕远警觉起来,听着不像正规军惯用的一般火器。

        慕远看了秦二一眼,他也在疑惑。

        二人正要出店看看动静,只见店门一开,扑进一个年轻小伙子直摔倒在门口,腿上有一片血!

        “呀!阿肖哥!”阿美失色大叫。

        这阿肖哥腿上中了枪!手上也满是血,许是跑的急许是伤口痛,他只叫了一声“阿美”,便拧着眉毛说不出话。

        阿美过去想把他拉进来,藏起来!但她小小的身量哪里拉得动一个大男人!

        “慕远哥!阿秦哥!”阿美求救的看着他俩。

        无疑外面的人是在追阿肖,而且是一群有枪并敢在大街上开枪的人!

        慕远迅速想着,何计果铺就这样的小店面,后面虽有两间小屋,不用想藏的下这么个大活人,单就血迹就会被找到!

        慕远给了秦二一个眼色,秦二二话不说过去扛起地上的阿肖,出了店门飞速而去。

        慕远跟了出去,看着秦二三拐两拐没影了才放下心,转身才要推门回来,发现踩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枚钥匙,手上还蹭了血渍,想来是那个阿肖的,正要交给阿美日后还给他,就猛地被身后闯过来的几个人推搡了一通,忙把钥匙放进了衣袋。

        闯进的几个人呼啦啦把小果铺围起来,其中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叫道:“人呢!我看见他拐进来了!”

        阿美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枪,害怕起来!

        一把新式的勃朗宁,雷明顿公司的产品。

        但如慕远所料,这些人并不是穿官衣的。

        阿美要说话,慕远用眼神制止住了她。看着那小伙子应该是头目,便道:“刚才是有个人中枪了,一头栽倒进来,然后他爬起来就跑走了!”

        阿美附和点头。

        小伙子示意几个手下继续追下去。

        此时又跟进一拨人,为首的是个秃子。

        “怎么样?”那秃子问的急切。

        小伙子道:“跑不远,我打中了他的腿!”

        看来他们只想抓到阿肖,而不是要他的命?

        秃子命令手下的,“搜搜这铺子里里外外!”

        小伙子拦道:“不用应该没进来,没血迹。”

        一时跑去追人的几个人折返回来,低声跟小伙子说:“豹子哥,没追上,血迹也没了!”

        豹子疑惑道:“血迹没了?!”

        回身问慕远:“刚才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慕远摇头道:“根本没看清模样,就跑了!”

        豹子怀疑的盯着慕远,此人说话有明显的外乡人口音,而且,他有点…说不出的不同,是面上没有惧色吗?

        豹子已经习惯了别人看他时畏惧的表情。

        另一边的秃子道:“把他带回去问问!”

        手下人上来反拧了慕远的胳膊,连架带拖拉到了街上。

        阿美哭着过来拽他。

        慕远怕她吃亏急道:“没事的阿美,我就是去问个话而已,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个人不由分说,把慕远带走了!慕远心道看来这川蜀果然不太平,这黒道的人光天化日的就敢绑架平民!而且没人敢拦阻。

        甚至没有敢驻足瞧热闹的!

        其实他错了!

        这些人,不是黒道!

        ……

        一锋刀尖顶在左边的颈部,慕远心道,今日或被你们杀死,难不成还让你们吓死吗?遂横了一条心。

        “啊!”随着豹子手上用力,慕远疼得汗便下来了,左边手臂被人摘脱了臼,已是又麻又抽搐的疼。他几乎站不住但身体不能倒,锐利的短刀还抵在脖子上呢。

        晁天啸看着慕远,静静问:“认识肖立吗?”

        慕远道:“不认识。”

        从他的眼神中,慕远看到了冷静中的狰狞。

        晁天啸下令道:“杀了吧。”平静而简捷。

        秃子手里的短刀交在胸前,刚要猛地刺下。

        豹子拦道:“晁爷!他一定知道肖立藏在哪,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晁天啸又一次平静的问慕远:“说实话,认识肖立吗?”

        慕远仍道:“不认识。”

        他心里微微一笑,原来真如他猜想的,这位竟然就是“晁爷”,晁天祥。

        对了,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晁天啸”!

        慕远突然很有兴致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人,不禁拿他和李拜天暗自作比较。

        此人是商道老大,比起黒道老大李拜天,小不了几岁,相对于李拜天的沉稳和蔼,而他更显精明果敢,也更令人望之生畏!

        他是那种笑着杀人的人!

        而且绝非像克定所说的手上没有人命!

        慕远心道,他手上的人命和李拜天比起来,未必会输!

        只是,他刚刚的那句“杀了吧”多少是有点吓唬人的,再怎样,谁会在自家大厅里操刀杀人,任着血污了屋子地面呢。

        晁天啸一直在凝目盯着慕远看,却突然对豹子笑道:“小国,你以为这个人知道的事,就一定肯讲吗?”

        秃子道:“几烙铁下去,有什么不肯的!”

        慕远瞪了秃子一眼,被秃子当胸就是一纪老拳,一口腥气涌上来。

        “看什么看!横啊!”明明是他在耍蛮横!

        慕远突然道:“我以前见过你,一面。”

        那秃子一愣道:“胡说!我从没见过你!”

        晁天啸和豹子等众人不由看向慕远。

        他心思闪念说还是不说呢?说了会不会激怒他?

        这是求生的一线希望,因为只有别人想听你说话,你才有可能活。

        于是他决定只能挺而走险。

        “见过就是见过,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既不会忘又绝不会说谎,”他用眼扫了一下,见众人都在听,遂道:“本月初五那天晚上,你去过穗子巷。”

        秃子脸上一尴尬,众人原只随便一听,见他这样却来了些兴趣。

        晁天啸问:“你去穗子巷干嘛去了?”

        秃子道:“我没有啊,还初五!十天前了谁能记得?你瞎编的吧!”

        慕远一笑心道,和数字有关的事,我何须瞎编,但他明指本月初五,确实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慕远口气肯定道:“你当时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绸面长衫。”

        那天,是慕远和秦二到达内江在和煦客栈住下的第三天,晚上他和秦二去外面随便吃了些东西,又去江边走了走,回去时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不多,在穗子巷巷口看到一人就是这个秃子,因这个时间多是回家的人,出门的少,而他明显是离开的,所以慕远看了他一眼,仅仅是一眼而已。

        众人都转头看秃子,秃子神情有异,无奈只得道:“我,是去过穗子巷,看我孙子去了,我可记不清是哪一天。”

        晁天啸疑惑道:“那你没看见他?”

        他们这样的人,很忌讳别人注意到了自己,而全然不自知。

        这就是慕远选取的点,而他不会往深了说这件事,因为他知道,秃子走后,有人从里面栓了院门,然后挨不到进屋就在院里嘤嘤哭起来,现在想想,那压抑着哭泣的女子应该是不想让屋里的稚子听到自己的哭声。

        但此时,他不会再往下说了,因为分寸就只能到这里。

        那女子与秃子的关系不简单!

        秃子摇头,结语道:“我当时…没看见他。”

        慕远道:“他当时喝了酒,而且我们也离得很远。”

        晁天啸问道:“有多远?”

        慕远道:“从这里到外边秋园茶座那么远。”

        晁天啸问:“秋园茶座?你来过我这条街?”

        “这条街?”他想着摇了摇头道:“我是第一次来。”

        晁天啸道:“那你知道秋园茶座?”

        慕远点头道:“嗯,秋园茶座西边是十六号,门口有狮子的,然后是一个旧院子,里面的人家应该是糊洋火盒的,有糙纸在屋外台子上,然后是个木匠家,有刨的木头和新漆的味道,再就是辛家布店,生意应该不好,招牌几乎看不清了,门上灰也多;然后是两家小门住户,然后是大香酒铺……我们的距离应该是从这到秋园茶座最贴近。”

        众人完全被他吸引了,都目中疑惑,慕远便解释道:“来的时候我才刚看见的,你们架着我,又没蒙我的眼。”

        晁天啸却道:“可这么远你闻不到他身上的酒气啊。”

        慕远心里暗暗佩服,别人的思路在跟着自己走,而他脑子是清楚的。

        慕远点头道:“确实闻不到酒气,但是出街门的时候,脚下分明的绊了一下。”

        晁天啸看了看秃子,秃子没否认喝酒的事。

        晁天啸问慕远:“你当时不知道他是谁?”

        慕远道:“当时不知道,现在都也不知道。”

        晁天啸道:“一个平常路人,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慕远道:“我没有刻意记,只是今天见着就想起来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诸位,见过的就是见过,不认识的就是不认识,见过的我不会忘,不认识的我也不会瞎说。”

        众人这才想起了最初的问话,早都像听书一样,被他把心思拉的很远。

        晁天啸一笑道:“你是干什么的?教书先生?说话头头是道像讲课似的。”

        慕远笑道:“前辈好眼力,我以前教过一年多的中学。”

        晁天啸问:“现在呢?”

        “差事丢了,现在在林团长府上采买打杂。”

        “林江浦?”晁天啸皱了皱眉:“你是打杂的?屈才了吧?”

        慕远道:“哪里,说好了先干几个月,下学期可能还会去学校教书。”

        晁天啸听到是林江浦的人,便让手下松了慕远,只道:“教书也屈才了,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啊?”

        慕远道:“承蒙前辈看顾,晚辈不敢高攀。”

        晁天啸道:“你既然自称晚辈,可否给我报个名号?”

        慕远道:“晚辈姓赵,赵慕远。”

        晁天啸点点头,吩咐豹子,“小国,把赵先生膀子接上,好生送回去。”

        豹子是个人狠话不多的执拗角色,仍道:“晁爷,他一定知道肖立的行踪!”

        晁天啸自顾走了,边走边道:“还是那句话,他知道未必肯讲,他若不肯讲,只怕谁也问不出。赵慕远,我们后会有期。”

        豹子拉过慕远,沉着脸一个不备把他的左胳膊托了上去,脱臼的胳膊终于能动了,慕远轻轻晃了晃,笑道:“谢谢!”

        胳膊是秃子蛮力拉脱臼的,豹子接好了,所以原该感谢。

        但豹子眼神中分明还透着冷冷的杀气。

        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慕远心中没有憎恶,而身侧的秃子,就不同了,他不想多看他一眼,就随着豹子离去。

        确定没人尾随,慕远决定先回何计铺子,反正今天够晚了,估计徐姐那边会责斥,索性再探探这位“阿肖哥”的情况。

        刚进摆木井巷口,就瞧着秦二和阿美等在铺子外面,心想:是了,这么晚进人姑娘家里不便,所以在外面等我。

        秦二低声急道:“爷,没事吧?”

        阿美也是关切的神色。

        慕远问:“那个阿肖呢?”

        秦二道:“走了,我带他跑了一段,没人追得上了,他就自己走了。”

        慕远点点头,他腿上的伤,应该不是很重,若无人追赶自能应付。

        遂又问阿美:“这阿肖,是什么人物?竟惹得这些人。”

        阿美道:“谢谢你赵大哥,帮了阿肖哥。他大名叫肖立,他……”她犹豫了一下,“他哪是什么大人物啊,他…他就是个小贼。”

        “啊!”秦二心道,费这么大劲,救的原来是个贼!

        阿美道:“赵大哥,害你们遭险了,肖立一定是没长眼,偷了人家的贵重东西,他虽说是个贼,但是很讲义气的,真的不是很坏很坏的人。”

        慕远向二人道:“今天晚了,都没出事就好,咱有话以后再说吧。”

        实在不能多耽搁了,三人遂分了手。慕远回到林府,正巧赶上阿生要关大门。

        在走廊里遇到徐姐,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便答道:“去阿美家的铺子了,正赶上有人在店里打架,所以耽搁晚了。”

        徐姐嘱咐道:“下回可别再这么晚了,市面上乱的很。”

        慕远答是,抬头看见林江浦在几步外看了自己一眼,转身走了。

        ……

        后来慕远也曾听阿美说,肖立家原本也是在摆木井租房子住,和阿美两家相邻。他们一家三口刚搬来的时候阿美还很小,整日跟在肖力屁股后面玩。

        肖立他爹爹没什么正经营,游手好闲整日抽大烟喝酒耍钱,最喜欢□□!

        开始的时候,他牌桌上运气好的不得了,就把摆木井的房子买下来了,夫妻俩天天摆酒吃席,更是不做工闲在家里。

        后来没多久就把手里的钱都败光了,连肖立的娘也让他爹爹给卖了!再后来他爹爹就跳河死了。他们在本地没有亲戚,还是阿美的爹何大叔帮着给埋了。

        肖立从此居无定所,五六岁的孩子,靠着小偷小摸活了下来。

        ……

        慕远摸了摸衣兜里那沾血的钥匙,心道:阿美并没有隐瞒什么,但是她一定不知情,如果肖立只是小毛贼的话,无论他偷了什么东西,都不至于引来晁天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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